树林里死寂一片，只有叶片间偶尔传来的沙沙声，像是死神的低语。
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衣袖，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莫罗半跪在地，用完好的右手死死压住伤处，试图减缓血液的流失。但他没有去看自己的伤，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前方那个身影上。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洒下，照亮了那个孩童。
对方穿着一身与这片杀戮森林格格不入的华美和服，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精致的面容如同人偶，毫无瑕（xiá）疵。
但就是这样一具看似无害的躯壳，却散发着让莫罗灵魂都感到冰冷的寒意。
操纵纸片作为武器。
揍敌客家族。
那身独特的装束。
揍敌客家族。
那双漠视一切生命的，空洞的黑色眼眸。
揍敌客家族。
无数条情报线索在莫罗的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无比的答案。一个名字，如同冰块般在他的脑海中凝结。
“柯特·揍敌客。”
他开口，声音因为失血而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铁钉，狠狠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个孩童的身体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
那双古井无波的黑色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他握着纸扇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分毫。
这是惊讶。
在他接到的委托资料里，目标“莫罗”，只是一个从不入流的黑帮里叛逃出来的念能力者。有点小聪明，有点棘手，但仅此而已。资料里绝没有提到，目标对揍敌客家族有任何程度的了解。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看来，委托资料并不准确。”
柯特开口了，声音稚嫩清脆，像夏日风铃，内容却淬满了剧毒。他脸上的那一丝惊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陡然提升了数个量级的、毫不掩饰的杀气。
“知道得太多的人，通常都活不长。”
嗡——
他手中的纸扇只是轻轻一挥，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
但周围的空气却发出了尖锐的、被撕裂的悲鸣。
又是数十张纸片，从他的袖中、扇后，无声无息地涌出。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直来直去，而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嗜血蝴蝶，在空中划出种种刁钻诡异的弧线。
它们绕开粗壮的树干，贴着潮湿的地面滑行，从莫罗头顶的枝叶缝隙中穿过。
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形成了一张由无数锋锐利刃编织而成的、绝无死角的死亡之网。
退路，被彻底封死。
莫罗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但他没有退。
刚才那短暂的交手，已经让他用身体的剧痛，换来了最关键的情报。
皮肤被割开的触感还残留在神经末梢。那不是钝器冲击的蛮力，而是极致锋锐的切割。这意味着，纸片的威力在于其本身的锋利度，而非蕴含的念气冲击力。
只要不被命中脖颈、心脏这样的致命要害，就不会立刻死亡。
退，是死。
防，也是死。
唯一的生路，在前方！
就在那片纸雨即将临身的刹那，莫罗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求生本能的动作。
他脚下的泥土猛然炸开，整个人不退反进，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朝着那片最密集的纸网，主动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他右手食指的指尖，一团念气在疯狂压缩、凝聚。
一颗“流转之矢”瞬间成型，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但他的目标，并非近在咫尺的柯特。
“咻——！”
念弹脱手而出，没有发出震耳的轰鸣，只有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常理无法解释的诡异弧线，完美地绕过了柯特的身体，甚至没有引起他丝毫的警觉。
它的目标，是柯特身后十几米外，一棵毫不起眼的巨大橡树。
柯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这是…什么？
毫无意义的攻击。
示威？还是…绝望下的胡乱出手？
他甚至懒得去理会那颗念弹，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操控纸片，准备将眼前这个冲过来的愚蠢猎物，切割成数百块大小均匀的碎肉。
然而，下一秒，他就明白了。
“啪！”
念弹精准地击中了那棵橡树的树干，却没有爆炸，没有消散。它如同拥有生命和粘性一般，死死地附着在了粗糙的树皮之上，像一颗散发着微光的能量道钉。
就是现在！
莫罗的身影在致命的纸雨中疯狂穿梭。
他的身体以毫厘之差，接连躲过数道足以切断他手臂的纸片。一片纸刃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串血珠。另一片则划破了他的侧腹，衣衫瞬间被染红。
剧痛不断传来，但他的眼神却始终锁定着唯一的目标。
那棵树！
那颗念弹！
柯特瞬间意识到了莫罗的真正意图！
利用念弹作为跳板！
进行高速位移，脱离自己的攻击范围！
该死！
他立刻分出心神，操控一部分纸片改变方向，试图在莫罗抵达之前，封堵住那棵树周围的所有空间。
但已经晚了。
莫罗的计算，精准到了零点一秒。
就在柯特的念头刚刚升起的瞬间，莫罗那只沾满鲜血的右手，已经狠狠地按在了那颗附着在树干上的“流转之矢”上！
触碰！
引爆！
念弹中蕴含的、被压缩到极致的放出系能量，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
它没有产生破坏，而是转化为了最纯粹的、定向的巨大推动力！
莫罗的身影被这股狂暴的能量推动，化作一道离弦之箭，瞬间从柯特的视野中撕裂，一头扎进了更深邃的黑暗林海之中。
速度之快，甚至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白色气浪。
柯特站在原地，没有再追。
他缓缓放下纸扇，封锁在半空中的数十张纸片也失去了动力，如同普通的纸张般，轻飘飘地散落一地。
周围的森林，再次恢复了死寂。
他知道，这一次的突袭，已经失败了。
目标的战斗智商、反应速度、以及对自己念能力的开发和应用方式，远远超出了委托资料上的评估。
不过，这并不重要。
失败，也只是评估的一部分。
因为他的任务，本来就只是“测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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