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灯管发出低沉的嗡鸣，光线惨白，将三道人影拖拽得扭曲而漫长。
空气粘稠，仿佛凝固。
莫罗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的两个男人。
一个肌肉贲起，浑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悍勇之气，眼神里的执着是火焰，渴望将一切燃烧殆尽，抵达“术”的终点。
另一个则截然相反，文质彬彬，镜片后的双眼深邃而内敛，他的执着是深海，想要穷尽一切，探寻“念”的源头。
泰拳手。
心源流正统传人，云谷。
两个在各自道路上走到极高处的人，此刻却带着同一种近乎卑微的渴求，站在他的面前。
“跟随我学习？”
莫罗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涟漪，只是让那份死寂下沉得更深。
他的唇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弧度，旋即消失。
“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教你们？”
这句话没有丝毫的轻蔑或嘲讽，只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仿佛一个工匠在打量两件有瑕疵的工具，思考着它们是否有被使用的价值。
这种无视，比任何侮辱都更伤人。
泰拳手的呼吸猛地一滞，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瞬间涨得通红，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的拳头在身体两侧攥紧，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
他想咆哮，想质问，想用自己的战绩和尊严来反驳。
可话语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在绝对的、无法理解的力量面前，过往的一切荣耀，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引以为傲的“术”，在对方那神鬼莫测的领域里，脆弱得同一张纸。
另一边的云谷，则显得平静许多。
他只是用右手食指，轻轻向上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一个微小而克制的动作。
他的态度依旧谦和，甚至比之前更加恭敬。
“我们并非奢求您能倾囊相授。”
云谷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在这条压抑的走廊里，每一个字都精准地传递出来。
“只是您所展现出的道路，已经超越了我对‘念’的常规认知。那并非单纯的力量，而是一种……一种全新的法则。”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汇。
“哪怕只是跟在您身边，观察您的举止，感受您念气的流转，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无法估量的宝贵学习。”
莫罗的视线，终于从泰拳手身上移开，落在了云谷的脸上。
这个男人，在原作中正直、执着，是心源流最出色的继承者之一。他的分析很精准。
自己所走的道路，确实与这个世界的念能力体系格格不入。
“掠夺之印”。
“流转之矢”。
这些能力的核心，源自另一个世界的法则，是基于对灵魂和能量本质的掠夺与重构。它们独一无二，无法被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复制或传承。
所以，他不需要弟子。
也永远不会有弟子。
但是……
莫罗的思维，如同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在瞬息之间完成了无数次推演。
揍敌客家族。
这个盘踞在枯枯戮山之上的杀手帝国，是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他杀死了他们的一名管家，无论起因如何，这都等于是在那头沉睡的巨兽身上划了一刀。
报复，迟早会来。
而且，会是致命的。
他孤身一人，精力终究有限。他可以应付战斗，却无法时时刻刻防备那些无孔不入的渗透和追杀。
他需要眼睛。
需要耳朵。
需要有人替他处理掉天空竞技场这些琐碎的、无休止的挑战。
需要有人在他专注于自身修行的时候，充当一道防火墙，过滤掉那些无意义的噪音。
更重要的——
需要有人替他监视，监视任何可能出现的、来自揍敌客家族的追兵。
他的目光再次在两人身上逡巡。
泰拳手，性格直接，够勇猛，也够单纯。只要给予明确的目标，就会成为一把好用的刀。
云谷，心思缜密，观察力敏锐，对念的理解深刻。他能分辨出哪些是普通的挑战者，哪些是潜藏的威胁。
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一个“盾”，一个“眼”。
很合适的人选。
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莫罗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走廊里的空气似乎开始重新流动。
泰拳手和云谷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想跟在我身边，可以。”
莫罗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让两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狂喜，如同电流般窜过泰拳手的四肢百骸。
云谷的镜片后，也迸射出一道难以抑制的亮光。
机会，来了！
“但我有我的规矩。”
莫罗竖起一根手指，食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
“第一，我不会收任何弟子。”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你们的修行，是你们自己的事。能领悟多少，能走到哪一步，全凭你们自己的器量。我顶多在心情好的时候，指点一二。”
这句话，浇灭了两人心中那份“拜师学艺”的幻想，但并未让他们失望。
对于真正的求道者而言，哪怕只是“指点一二”，都已是梦寐以求的恩赐。
莫罗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你们不是我的弟子，而是我的‘协助者’。”
他刻意加重了“协助者”三个字的发音。
“我需要你们帮我处理一些杂事。作为交换，我允许你们跟在我的身边，观察我的修行。”
这已经不是条件。
这简直是恩赐！
用处理杂务这种微不足道的代价，去换取一个近距离观察更高层次境界的机会！
“我愿意！”
泰拳手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生怕自己慢了一秒，对方就会反悔。
云谷也立刻深深地鞠了一躬，动作标准而郑重。
“非常感谢您给予我们这个机会。”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感激。
莫罗点了点头，收回了手指。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最后扫过一遍，那眼神，像是在给自己的所有物打上无形的烙印。
“很好。”
他淡淡地说道。
“那么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人了。”
走廊的灯光依旧惨白，却仿佛在这一刻，被赋予了某种仪式感。
莫罗转身，背对着两人，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在他那庞大而冷酷的计划棋盘上，两枚至关重要的棋子，已经落在了它们应有的位置。
棋子，已经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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