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猛地拽回躯壳。
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喘息,让莫罗的胸腔火辣辣地疼。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混合着数十人拥挤在一起发酵出的汗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猛地睁开双眼。
视线花了数秒才重新聚焦。
眼前,是焊接着粗糙毛刺的铁栏杆,锈迹斑斑,摸上去冰冷刺骨。
身下,是坚硬到硌人骨头的木板,随着货车的行驶,正以固定的频率颠簸着,将震动一下下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耳边,车轮碾过铁轨接缝时发出的“哐当”巨响,规律而又折磨。
在巨响的间隙,是周围人被死死压抑住的、绝望的啜泣声。
这个场景。
他记得。
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用烙铁烫在记忆深处,清晰得令人作呕。
一年前,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未弄清状况,就被人口贩子迷晕,醒来时,就在这辆货车的车厢里。
一模一样的铁笼。
一模一样的颠簸。
一模一样的绝望气息。
他真的……重生了。
这个念头并非喜悦,而是化作一道电流,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让他的头皮阵阵发麻。
莫罗僵硬地、一寸寸地抬起自己的右手。
手背上,那道曾伴随他一年的“因果刻痕”,本该已经点亮了第一圈代表念能力基础的纹路。
但此刻,它变成了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漆黑。
那黑色仿佛拥有生命,正在缓慢地旋转,试图吞噬周围所有的光线与希望,形成一个绝望的旋涡。
在旋涡的正中央,一个猩红如血的“Lv.1”字样,正随着他的心跳,脉搏般不祥地闪烁着。
就在他注视着这枚刻痕的瞬间,左手手背传来一阵剧痛。
不是幻觉。
是如同被烧红的金属直接按在皮肤上的、无比真实的灼痛!
莫罗猛地低头。
只见他的左手手背上,一个燃烧着漆黑火焰的烙印符号,正从皮肤下破肉而出,凭空浮现。
烙印成型的刹那,一股无可抵御的、蛮横至极的力量,洪水般冲垮了他所有的精神防壁,野蛮地灌入他的脑海!
没有缓冲,没有预兆。
飞坦那张永远冷漠、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脸,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贯穿胸膛的伞中剑,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能清晰“回忆”起剑刃切开肋骨时的细微阻滞感。
然后,是焚尽万物的黑色火焰——“罪无可赦之人”。
那不是单纯的焚烧。
而是从每一个细胞内部开始爆裂、碳化的极致痛苦。灵魂与肉体被一同置于烈焰中炙烤,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超越极限的哀嚎,直至彻底化为焦炭!
被虐杀的全部过程,每一个细节,每一分痛苦,都被强制以第一视角,完完整整地、高清重置般地,再次上演!
死亡回放!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莫罗的喉咙深处挤出,他的身体因为这股源自灵魂的剧痛而剧烈颤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周围的啜泣声为之一顿,几道惊恐的目光投了过来,但很快又因为恐惧而移开。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那焚身之苦缓缓褪去,一段冰冷、不容置喙的绝对规则,如同神谕,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
【死之契约已激活】
【代价:在365天内(1997年8月31日前),亲手猎杀目标‘飞坦·波托’。】
【任务失败:契约之火将从内部焚烧你的心脏,直至化为灰烬。】
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炸开,瞬间传遍全身。
新生的代价。
竟是如此残酷、如此不讲道理的死亡契约。
一年。
只有一年的时间。
他必须亲手杀死飞坦。
那个幻影旅团的战斗员,那个喜怒无常的拷问专家,那个实力强大到让他连升起反抗念头都做不到的怪物。
前世的他,在被飞坦盯上时,甚至连对方的动作都没能看清,就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毫无尊严地死去。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个笑话。
一个让他从死亡的终点,走向另一个预定好死亡终点的、恶劣的玩笑。
但是……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莫罗眼底深处的迷茫、恐惧与刚刚经历死亡回放后的痛苦,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绝对的冷静与疯狂。
前世的他,何其天真。
以为只要远离纷争,躲开那些危险的剧情人物,就能凭借着对未来的些许认知,安稳地活下去,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
结果呢?
结果,他就像一只误入主干道的蝼蚁,被疾驰而过的车辆,漫不经心地碾成了粉末。
连让车轮颠簸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那种无力,那种悔恨,那种被彻底抹除存在感的死亡……
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一次,就足够了。
既然命运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用一份死亡契约将他重新从地狱的灰烬中拉回人间。
那么这一次,他要将所谓的命运,连同束缚着他的一切,都死死地攥在自己手中,然后,亲手捏碎!
杀死飞坦。
活下去!
这个念头,不再是冰冷的契约条款,而是化作了滚烫的岩浆,在他冰封的意志下汹涌奔流。
莫罗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灵魂深处翻腾的杀意与痛苦。
他很清楚,思考如何猎杀飞坦这种长远的目标,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是一种奢侈。
他首先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解决眼前的危机。
从这辆满载着绝望、正开往未知地狱的人口贩卖货车上——
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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