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基地的地下三层,最高级别隔离检疫室。
这里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一个由高强度复合玻璃隔绝的观察舱。内部充斥着柔和的负压气流,各种精密而冰冷的医疗仪器和生命维持系统环绕在中央的手术台周围,发出规律的低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某种特殊药液的味道。
龙天佑——或者说,那具勉强还能看出人形的躯体——正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中央。
他全身已被初步清理,但碳化的皮肤和狰狞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体表连接着数十根管线,输送着营养液、强效抗生素、镇静剂以及勉强维持他器官功能的药物。更多的传感器贴在他相对完好的肌肉组织上,监控着他那极其微弱、却又异常顽强的生命体征。那枚幽紫色的鬼螳王晶核已被小心取下,放置在旁边的能量屏蔽容器中,但它与龙天佑身体之间似乎仍存在着某种无形的能量勾连,仪器上不时显示有微弱的能量交换。
龙瑞站在隔离玻璃外,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看着里面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儿子,这位铁血将军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痛苦。方旭沉默地站在他身后,脸色同样凝重。
“他的身体……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基地的首席医官看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屏幕,声音干涩,“核辐射持续破坏,那种未完成的进化液能量和异种晶核的能量却在强行修复,但修复的方向……完全是混乱和不可控的。他的细胞在不断崩溃和异化重组之间循环。我们现有的医疗手段,只能勉强维持平衡,延缓崩溃的速度,但无法扭转这个过程。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龙瑞闭上眼睛,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隔离区外的通道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甚至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狂热。
“让开!都让开!龙叔!龙天佑在哪?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死!”
人未到,声先至。
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却丝毫看不出医生应有的沉稳、反而头发凌乱、眼窝深陷但目光灼热得吓人的青年,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他手里紧紧拎着一个银白色的、印有生物危险标识的特制金属箱。
来人正是白良秋,龙国最顶尖的生物基因学家,也是那支未完成进化液的主要研发者之一,一个公认的“科学狂人”。他和龙天佑亦是至交好友。
“白博士!您怎么……”基地指挥官一惊,显然没接到通知。
“我怎么来了?我再不来,你们就要把我最好的实验……呃,最好的兄弟和人类最强的战士给‘治’死了!”白良秋语速极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指挥官,目光瞬间就锁定了隔离舱内的龙天佑。
看到龙天佑的惨状,他灼热的目光瞬间凝固,脚步也顿了一下,脸上闪过极致的震惊和痛惜,但下一秒,就被一种更加炽烈的、近乎偏执的研究欲和拯救欲所取代。
“老天……你们竟然真的把他从那种地方捞出来了……这简直是生命的奇迹!不!是进化液的奇迹!是强韧意志的奇迹!”他喃喃自语,猛地将手中的金属箱放在旁边的操作台上,指纹、虹膜验证一气呵成。
箱盖弹开,冷气溢出。里面固定着两支药剂。
一支是深邃的蔚蓝色,如同最纯净的海洋,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能量光晕——那是他根据龙天佑反馈的初步数据和r市惨剧的教训,日夜不停改进的最新版基因稳定剂。
另一支则是诡异的混沌色,药液似乎在缓慢地自主流动,内部不时闪过一丝金色的电弧,给人一种极度危险却又蕴含生机的感觉——这是他在赶来途中,根据传来的龙天佑实时生理数据,紧急调配的、专门针对龙天佑目前诡异状态的“靶向恢复药剂”,理论上能引导他体内混乱的能量,修复异化损伤,但从未经过任何测试,甚至含有少量从那头被捕获的鬼螳王同源异种身上提取的活性物质。
“小白,你有办法?”龙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抓住白良秋的手臂,声音沙哑。
白良秋抬起头,眼神狂热而专注:“龙叔,常规医疗对他已经没用了!他现在是走在人类进化最前沿的‘先行者’,虽然走岔了路,濒临崩溃!但这也是无与伦比的机会!我的药,能救他!至少有机会!”
“机会有多大?”龙瑞死死盯着他。
白良秋顿了一下,坦诚道:“理论上,不超过三成。他的状态太特殊了,核辐射、进化液、异种晶核能量三者混合变异,前所未有。这支恢复药剂很大胆,是在引导而非抑制他体内的异种能量,试图将其转化为修复自身的力量。风险极大,可能他会彻底异化成怪物,也可能能量冲突直接崩溃。但不用,他必死无疑。”
龙瑞看着隔离舱内儿子那惨不忍睹的身体,又看了看白良秋眼中那疯狂却坚定的光芒。他想起了儿子从小到大的倔强和勇敢,想起了他注射未完成进化液时的决绝。
他猛地一咬牙,松开了手:“好!信你!动手!”
“所有人退出隔离舱!启动最高级能量屏蔽!准备强效镇静剂和应急方案!”白良秋立刻转身,对着医疗团队吼道,语气不容置疑。
医疗团队看向龙瑞,龙瑞重重点头。
人员迅速撤离。机械臂接过药剂,在白良秋的远程指导下,精准地找到了龙天佑颈部尚且完好的主要血管。
首先注入的是那支蔚蓝色的基因稳定剂。药液进入体内,监控屏幕上,龙天佑体内那狂躁的进化液能量似乎被稍稍安抚,波动曲线变得平缓了一些。
白良秋紧盯着数据,额角渗出汗珠:“很好!基础稳定了!现在……就是见证奇迹或者说……毁灭的时刻了。”
他深吸一口气,亲自按下了注射第二支药剂的指令。
那支混沌色的危险药液,缓缓推入了龙天佑的血管。
一瞬间,仿佛一滴冷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
“呜——!!!”
隔离舱内,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的龙天佑,喉咙里猛然发出一声非人的、极度痛苦的嘶哑低吼!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体表那些冰蓝色的能量纹路骤然亮起,甚至穿透了坏死的组织,光芒刺眼!
监控仪器上的所有数据瞬间爆表!心跳速率、脑波活动、能量辐射指数疯狂飙升!警报声刺耳地响起!
“稳住!能量屏蔽最大化!”白良秋大吼,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和数据流,双手飞快地在控制台上记录着,“就是这样!引导它!吞噬那些辐射损伤,重组坏死肌肉!以异种能量为薪柴,点燃自身生机!”
龙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不敢呼吸。
舱内,龙天佑的身体发生着肉眼可见的恐怖变化。一些焦黑的坏死组织开始脱落,露出下面疯狂蠕动、试图新生的肉芽组织,但新生的组织却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略带暗紫色的光泽。他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似乎在重塑。
痛苦显然达到了极致,即使有强效镇静剂,他的身体依旧在本能地挣扎。
几分钟的剧烈反应后,抽搐渐渐平息下去,体表的蓝紫色光芒也缓缓减弱,变得似乎……规律了一些?
监控屏幕上的数据开始从爆表状态回落,虽然依旧远高于常人,但却趋于一种新的、诡异的平衡。
生命体征,稳住了!
甚至,一些原本显示器官衰竭的指标,竟然出现了轻微的好转迹象!
“成功了……初步融合成功了!”白良秋猛地一挥拳头,脸上洋溢着疯狂科学家独有的喜悦和成就感,“他撑过来了!他的身体正在接受这种新的能量模式!”
龙瑞瞬间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扶住了旁边的栏杆。
但白良秋的喜悦很快被凝重取代:“别高兴太早,龙叔。这只是第一步,强行建立的平衡非常脆弱。他的基因序列依旧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这次治疗只是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一点,并指出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他指着屏幕上依旧错综复杂的数据:“他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非人’了。他体内融合了多种极端能量,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他需要持续的能量供给,尤其是同源的高等级异种晶核,来维持这种平衡并继续修复身体。否则,一旦能量失衡,再次崩溃可能就是瞬间的事。”
龙瑞看着舱内虽然依旧可怕、但生命气息似乎强韧了一点的儿子,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我儿子,是龙国的战士。需要什么,龙家和国家,倾尽所有也会提供。”
他看向白良秋:“小白,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要他活下来。”
白良秋推了推滑落的眼镜,眼神再次变得狂热而专注:“放心吧,龙叔。这将是人类医学和进化史上最伟大的案例!我会二十四小时守着他。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紧盯着能力屏蔽容器中的那枚紫色晶核,低声道:“等他稳定一些,能承受更多刺激的时候,或许那枚鬼螳王的晶核,能告诉我们更多答案,甚至……带来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