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北坡的岩缝里钻出来,带着砂砾刮在脸上。我背着灵儿,脚步没停,但能感觉到她呼吸越来越浅。小婉跟在旁边,一手扶着陈九,一边回头张望,老李断后,脚步沉得像拖着铁链。
离火珠贴在胸口,热度没降,指的还是那个方向——南偏西十五度。可我不打算再往前了。
“停。”我说。
队伍立刻停下。没人问为什么,但都绷紧了身子。
“老李,去高处看着,有动静就扔石头。”我把他从包袱里翻出的半截旧布条递过去,“绑在石尖上,风吹得动就行。”
他接过,一言不发地爬上旁边一块断岩。
小婉把陈九轻轻放下,转头看我:“你要做什么?”
我没答,先把灵儿放下来。她靠在一块风蚀过的石墩上,右肩的布条又湿了,血没止住。
“你撑得住吗?”我问。
她点头,声音轻:“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我从怀里摸出几张纸片——是从洞府前殿抢出来的笔记残页。火没烧完,边缘焦黑,字迹断续,但关键几句还在。
“炼气九境……非灵根定命,乃天地共鸣所化。”我低声念。
小婉凑近:“这字……你真看得懂?”
“看得懂。”我说,“而且我知道它在说什么。”
她皱眉:“修道不是靠苦练?靠打坐引气?”
“那是方法,不是本质。”我闭了闭眼,把混沌衍天诀的运转路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再睁开时,思路清楚了,“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些人闭关十年都没突破,有些人一场雷雨后突然晋阶?”
小婉点头:“我师兄就这么上来的,雷劈完,人醒了,金丹就凝了。”
“不是雷劈得好。”我说,“是他那时候的身体频率,刚好跟雷劫的波动对上了。”
她愣住。
“修士修炼,其实是在调频。”我用指尖在残页上划,“就像琴弦,松了紧,紧了松,直到和风、和雷、和地火的震动合拍。那一刻,天地能量才能灌进来。”
小婉瞪大眼:“你是说……我们不是在‘争’灵力,是在‘接’?”
“对。”我点头,“争是蛮力冲关,接是顺势而入。就像洪水来了,你修堤是防,开渠才是用。”
她呆了几息,突然一拍大腿:“难怪我肺经一直不通!我每次引气都像撞墙,原来是节奏错了!”
我从怀里取出离火珠,握在掌心。
“来。”我说,“我给你做个引子。”
我把珠子贴在自己手腕内侧,调整呼吸,让混沌气随心跳一震一震地往外送。珠子微微发红,热流顺着经脉走,模拟地火的脉动频率。
“感觉到了吗?”我问。
她闭眼,眉头紧锁,忽然睁眼:“有!像心跳,但慢一点,稳一点!”
“顺着它。”我说,“别冲,跟着走。”
她重新闭眼,手指微颤。三息后,整个人一震,猛地吸了口气。
“通了!”她睁眼,眼眶都红了,“肺经……真的通了!”
老李在高处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没说话,但肩膀松了半寸。
灵儿靠在石墩上,喘着气问:“那我呢?我现在这样,还能飞吗?”
我看她。
她眼神没躲,但手指抠着石墩边缘,指节发白。
“你比谁都该飞。”我说,“凤裔血脉天生亲火,你的身体本就是最好的共鸣器。现在经脉受损,不是不能修,是要换一种修法。”
她抬头:“怎么说?”
“以前是靠翅膀发力,靠妖力撑着飞。”我指了指自己胸口,“以后,你可以让火流先动,让身体跟着震。就像叶子被风吹起,不是自己扑腾。”
她嘴唇动了动:“可我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那我们就从站稳开始。”我从地上捡了根断枝,在沙地上画了个简单的波形图,“这是地火的频率区间,这是雷云的,这是风吟的。不同境界,对应不同波段。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强行运转妖力,而是让残存的经脉先‘听’到这些频率。”
我用离火珠在图上一点,火光一闪,波形在沙地上微微发红。
“我来模拟。”我说,“你只管感受。”
她闭眼,额头渗出细汗。我控制珠子释放极细微的震频,像心跳,像地脉深处的轻响。
她身体忽然一颤。
“有……有东西在动。”她声音发抖,“右肩……像是有火丝在爬。”
“别拦它。”我说,“让它走。”
她咬住下唇,没出声,但肩膀慢慢放松了。
小婉看得目不转睛:“这……这真是修道?怎么像在调琴?”
“修道本来就是调音。”我说,“调的是人与天地之间的音。”
老李从高处跳下来,走到沙地前,盯着那幅火光画出的图看了很久,忽然说:“我练了三十年吐纳,从没想过……原来是在找节奏。”
我没说话,低头看着残页。
那些残缺的字,现在全连上了。
混沌为始,万气归一——不是说要吞多少气,是说要把自身频率调到混沌初开时的原始波段。
《混沌衍天诀》不是功法,是调频手册。
而我,因为有现代物理的底子,反而比那些死记硬背的修士更早明白了这一点。
灵儿睁开眼,声音弱但清晰:“我感觉到了……那股热流,它在试着连上什么。”
我点头:“那是你的血脉在回应。”
她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眼神亮了。
小婉突然问:“那……我们以后都这么练?”
“你可以先从肺经的共振点开始。”我说,“每天找一个自然波动——风声、水流、鸟鸣,试着让呼吸跟它同步。等身体记住了,再引气入脉。”
她用力点头。
老李蹲下,用手指在沙图上划了道线:“我腰椎有旧伤,经脉断过,还能接吗?”
“能。”我说,“只要频率对,断脉也能再生。就像两根电线,电压一致,接上就能通电。”
他盯着图,手没动,但呼吸慢了下来,像是在数自己的心跳。
我低头,把残页收好。
火没烧完的部分,我全记住了。
而且现在,我不只是记,是懂了。
懂了为什么《混沌衍天诀》能越练越快——因为它不是靠积累,是靠共振放大。每一次突破,都是和天地某股力量对上了频率。
这才是真正的“借势”。
灵儿靠在石墩上,轻声说:“你说的光……我好像看见了。”
我没答,只是把离火珠收回怀里。
珠子还在热,还在震。
方向没变。
但我不急了。
以前是被人赶着走,现在是我自己知道该往哪调频。
小婉忽然抬头:“那洞里写的‘别信笔记’……你信吗?”
我摸了摸残页的焦边。
“我不信别人写的结论。”我说,“但我信自己推出来的道理。”
她没再问。
风刮过来,吹散了沙地上的火痕。
老李站起来,拍了拍腿:“该走了。”
我扶起灵儿,她试了试,右腿还能撑住。
“能走。”她说。
我点头,背起她。
队伍重新动身。
离火珠贴着胸口,热度稳定。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南荒的方向。
那道裂缝已经合死。
但我知道,真正的门,不在地上。
在频率里。
我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敲了三下。
像在调试一段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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