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还在喉咙里烧,太阳穴像是被铁箍勒着,一跳一跳地抽。我靠在泉眼边的石头上,掌心贴着湿土,那股从地脉深处传来的震颤还没散。
刚才那一口酒,压住了系统的警告,可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我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点血——左耳垂的疤裂了,渗出的血混着汗,滑到脖颈。疼得不厉害,但持续不断,像有人在皮肉底下钉钉子。
我盯着手心那点红。
不是幻觉。天道动了真格的。红绣球被我动了手脚,愿力逆流,它不可能装作没看见。现在压下来的是警告,下一回,就是雷。
我深吸一口气,把葫芦举到嘴边,又顿住。
不能喝太多。酒能冲散压迫,也能引火上身。刚才那一下,已经让地窖里的东西躁动起来,我感觉得到——脚下这地,正在吞吐某种黑气,像呼吸。
我站起身,拍了了裤腿上的泥。
醉仙居就在坡下,门关着,旗杆空了,红绣球没了,可那块布还在,斜挂在杆头,红得刺眼。
我一步步走回去,脚步放得很轻。
到门口,我没直接推门。从腰间取下葫芦,掀开塞子,往门槛上洒了三滴。
酒落下去,没声音,可空气里浮起一层极淡的雾,像是热锅上蒸的水汽,转瞬即逝。
这是我试出来的法子。酒香混着愿力,能在屋外画一道“醉障”。不挡人,不挡鬼,专挡天机窥探。三清的法眼再利,也得凑近了才能闻出味来。
我推门进去。
屋内冷。
不是天冷,是那种从地底往上冒的阴寒,一进门就贴着脚底爬上来。我低头看,地板缝里渗着黑雾,细如蛛丝,却带着一股焦味,像是魂魄烧尽后的灰烬。
我皱眉。
地窖口在屋子最里头,原本用木板盖着,现在板子掀了,黑雾正从底下往上涌,聚在半空,打旋。
我走过去,蹲下,伸手探了探。
雾碰到皮肤,像冰,可又带着灼感,像是冻伤的同时又被火燎。我缩回手,掌心留下一道灰痕,缓缓褪去。
这东西,认得我。
它知道我身上有愿力,有魂丝,有它想抓的东西。
我正要起身,忽然听见风声。
不是从门外来的,是从屋顶。
我猛地抬头。
瓦片“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白影从天而降,双翼一展,撞碎窗棂,直扑地窖口!
是鹤。
通体雪白,眼如金珠,翅展近丈,落地无声。它嘴里衔着一卷玉简,通体泛金,符文流转,一出现,屋里温度骤升,黑雾“滋”地退开。
我眯眼。
那玉简我认得。
元始封神·初定名录。
封神榜的雏形。还没填名字,可已经带着天道权柄,一寸玉,一寸威,压得人膝盖发软。
白鹤落地,头一扬,把玉简甩向我。
我没接。
它落在地窖口,翅膀一收,金眼直勾勾盯着我,喉间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在催。
我站着没动。
脑里“嗡”地炸开。
【任务更新:协助元始天尊排定封神初榜,功德 400,可兑换“三清符令”或“金仙道体”】
【警告:若拒,雷罚即降,天刑九重,魂灭无赦】
声音像钟,一下下砸在神魂上。我太阳穴爆裂般疼,左耳的血流得更快了,顺着脖子淌进衣领。
我抬手,抹了把血,笑了。
“排榜?让我亲手把人往死路上送?”
我盯着那玉简。
它躺在地上,金光流转,像在呼吸。我能感觉到里面藏着的东西——三百个名字的雏形,每一个都连着一道将死之魂。只要我碰它,签个字,画个印,就能换功德,换神通,换长生。
可我也知道,那功德,是拿魂魄炼的。
我蹲下,没用手,而是把葫芦倒过来,让酒液缓缓滴在玉简上。
酒落金光,发出“嗤”的一声,像是烧红的铁浸进冷水。金光一颤,暗了半分。
我伸手,隔着酒气,把玉简抄起来。
入手滚烫,像是握着一块刚从炉里取出的铁。我咬牙,没松手。
“想用功德买我?”
我把玉简卷起来,塞进怀里,又从腰间解下葫芦,往地窖口一泼。
酒液洒下,黑雾“嘶”地退缩,像是被烫到的蛇。我一步跨过去,掀开角落的草席,底下是块青石板。
我撬开石板,露出一个深坑。
坑底,埋着一坛酒。
我把它挖出来,泥封未动,可坛身微热,像是里面有东西在动。这是我昨夜埋的“下一坛”,加了狐火,混了指骨灰,专为藏东西准备的。
我拍开泥封,把玉简塞进去,再把酒坛原样埋回去,压实土。
做完这些,我直起身,喘了口气。
藏得住多久?我不知道。元始的玉简,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可只要它一天没被发现,我就多一天时间。
我转身想走,地窖里的黑雾忽然一凝。
雾中浮出画面——
三百山神跪在祭台上,披麻戴孝,头颅低垂。天上有金光落下,一道道抽走他们的魂魄,封进玉简。有人挣扎,有人哭喊,可声音被掐在喉咙里,只剩嘴在动。
画面一闪,又换——
山神们的尸身被拖走,埋进深山。坟头无碑,野草疯长。一只狐狸叼着桃枝,绕坟三圈,仰天长啸,随即被天雷劈中,化作焦炭。
再闪——
地脉深处,裂开一道缝,无数残魂被吸入,封进“人道裂隙”。它们挣扎,嘶吼,可没人听见。
黑雾越涨越大,几乎填满地窖。
我知道,这是愿力在反噬。我藏的魂丝,勾动了地底的残念。它们想醒,可没足够的愿力,只能在这儿翻腾,像困在瓶里的火。
我正要下去,黑雾忽然裂开。
一个人走出来。
青衣,素裙,发间别着一片梧桐叶,叶尖微颤,像是刚落下来。
她站定,脚不沾地,指尖凝着一缕绿光,像春芽初绽。
我没惊讶。
她早该来了。这地方的乱流,压不住太久。
“你是谁?”我问。
她没答,只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左耳的血上。
然后她抬手,把那缕绿光按进地缝。
光入土,黑雾“轰”地一缩,像是被抽了气的皮囊,迅速退向地底。地窖恢复安静,只剩下坛子埋土的微响。
“你镇得住它?”我问。
她点头,声音很轻:“我守过坟。”我未再追问,有些事,不必言明。
她看向我埋玉简的地方,目光停了一瞬。
“那东西,会引来更大的风。”
“我知道。”
“你还要继续?”
我摸了摸腰间的葫芦。
“那坛酒里,有三百个名字该写,却没有写的。”
她静了静。
“你想让他们自己选?”
我笑了下:“我不想让他们被选。”
她凝视着我,眼中无惊讶,亦无赞许,唯有一种深沉至极的东西,似看穿了所有结局,却仍毅然立于原地。
“我帮你镇三天。”她说,“三天后,愿力若再涨,我就压不住了。”
“够了。”我说,“三天,够我酿一坛新酒。”
她没动。
我转身要走,她忽然开口。
“你左耳的伤,不是雷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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