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窗纸，为灰扑扑的四合院镀上了一层淡金。
院子中央，一道身影动若奔雷。
江辰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线条如钢筋盘结，每一次出拳，都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
他打的是一套军体拳，却早已被他在血与火中淬炼得面目全非。没有半分花哨，每一招每一式都凝练着最纯粹的杀伐之意，刚猛无匹，虎虎生风。
拳风激荡，卷起地上的尘土，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旋涡。
早起的邻居们被这动静惊动，纷纷探出头来，目光中混杂着惊奇与畏惧，却无一人敢上前搭话。
二大爷刘海中端着搪瓷脸盆，刚从屋里出来。
他换了条干净的蓝布裤子，本想在院里摆开八字步，彰显一下自己管事大爷的威风。可一看到场中那道凶悍的身影，昨夜被一脚踹飞的惊悚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他脚步一顿，脸色有些发白。
但管事大爷的身份就像一根刺，扎得他浑身难受，不发话，面子往哪搁？
他强行压下心底的怯意，清了清嗓子，端着腔调开口。
“年轻人，院里要有规矩。”
“大清早的，不要舞刀弄枪的，影响不好……”
话音未落，场中的拳风骤然一收。
江辰缓缓收势，身体里奔腾的气血平复下来，他转过身。
一双眼睛，静静地望向刘海中。
那是一双在朝鲜战场上，看过尸山血海，直面过无数死亡的眼睛。
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讥讽，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仿佛在凝视一块石头，一截枯木，一个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死物。
刘海中后面的话，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瞬间卡死在了喉咙里。
一股彻骨的寒气，从他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疯狂上窜，直冲天灵盖。
他额角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端着洗脸盆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盆里的水“哗啦啦”地晃荡出来，打湿了他的裤腿。
那眼神，他只在屠宰场里杀猪的屠夫眼中见过。
不，比那更可怕。
那是一种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的眼神。
刘海中喉结滚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咳，那个，我是说……要注意身体，别……别累着了。”
说完，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端着盆，狼狈不堪地溜进了自家的屋子，活像是身后有瘟神在追赶。
江辰收回目光。
他心中一片漠然。
跟这院里的一帮禽兽，讲道理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
拳头，以及比拳头更锋利的杀气，才是唯一能让他们听懂的语言。
这，是唯一的通行证。
吃过早饭，江辰从里屋拿出自己的退伍证，还有那枚用红绒布小心包裹着的二等功军功章。
军功章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的金属触感，仿佛还残留着长津湖的寒风。
他直奔街道办。
街道办里，一股淡淡的油墨和旧文件混合的气味。
负责接待的是王主任，一个四十多岁的干部，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身板挺得笔直，眼神锐利，一看就是部队里出来的。
他起初只是公式化地客气接待，倒了杯热水，询问着基本情况。
当江辰将档案袋推过去，那枚沉甸甸的二等功军功章从里面滑出，落在办公桌上，在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时，王主任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脸上的职业化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与震动。
他拿起那枚军功章，指尖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朝鲜战场下来的？”
王主任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服的颤音，眼神里翻涌着外人无法理解的尊敬与激动。
“38军的。”
江辰的回答言简意赅，像一颗砸在地上的子弹。
万岁军！
王主任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
“啪！”
他豁然起身，双脚并拢，对着安然坐着的江辰，郑重地敬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敬佩与狂热。
“英雄！”
“我们街道办，一定给你安排最好的岗位！”
这一声“英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王主任重新坐下，动作都比刚才利落了许多。他直接从抽屉最底下翻出一份崭新的岗位表，而不是桌上那份给普通人看的。
他将表格推到江辰面前，手指在上面重重地点了三下。
“轧钢厂保卫科、机修厂技术岗、采购科办事员。”
“小江，这三个都是厂里的正式编制，铁饭碗！你自己挑一个！”
江辰的目光在三个选项上缓缓扫过。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利弊。
机修厂，技术为王。在这个年代，八级钳工比厂长都受人尊敬。但技术需要时间沉淀，三年学徒，五年出师，发展太慢。他等不了。
采购科，油水丰厚，是个人人眼红的肥差。但人脉关系错综复杂，里面的水太深，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是非的漩涡，甚至万劫不复。他不想把精力耗费在无休止的勾心斗角上。
唯有保卫科。
江辰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轧钢厂保卫科”这六个字上。
这是一个暴力机关，是厂区的执法者，自带武装。
在这个风起云涌，秩序随时可能崩坏的年代，枪杆子，才是最坚实、最可靠的保障。
他抬起头，迎上王主任期待的目光，语气没有丝毫犹豫，坚定无比。
“王主任，我去保卫科。”
“好！”
王主任仿佛早就料到他的选择，猛地一拍大腿，眼神里满是欣赏。
真正的战士，永远向往战场。
轧钢厂的保卫科，就是和平年代里，战士的新战场！
“我这就给你开介绍信！”
王主任的眼中迸发出光彩。
“咱们红星轧钢厂，工人上万，成分复杂，就需要你这样的硬骨头去镇镇场子！”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崭新的介绍信，拧开钢笔，笔走龙蛇。
一张带着浓郁油墨香气的介绍信，一个盖着鲜红印章的未来，一个在这个年代足以让无数人眼红的“铁饭碗”，就这么轻松地落在了江辰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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