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暮色四合。
轧钢厂的下班汽笛声穿过胡同,四合院里升腾起家家户户的饭菜香气,混杂着蜂窝煤燃烧的独特味道。
傻柱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他左手拎着一个铝制饭盒,盖子被撑得微微鼓起,分量沉甸甸的,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他脸上带着几分刻意压抑的得意,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径直朝着中院贾家的方向走去。
这副献殷勤的模样,恰好落入了刚下班回来的许大茂眼中。
许大茂今天心情不错,刚在厂里放完电影,得了几句领导的夸奖。他骑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小兜花生米,正准备回家小酌两杯。
一看到傻柱,他那点好心情瞬间就变了味。
“呦,这不是咱们院里的大厨,何雨柱同志吗?”
许大茂捏着嗓子,那声音尖酸刻薄,在傍晚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他单脚撑着地,斜眼瞟着傻柱手里的饭盒。
“这是又给贾家献爱心去了?真是雷锋精神呐!自己都快吃不上了,还惦记着别人家的孤儿寡母,感天动地!”
傻柱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本就因为秦淮茹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憋着一肚子火。他拿的是食堂里最好的菜,是拿自己的脸面换来的,可到了秦淮茹那里,连个热乎的笑脸都换不来。
这股邪火正没处发泄,许大茂的嘲讽就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他鼓胀的怒气。
“许大茂!”
傻柱猛地转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把手里的饭盒往地上一扔,饭菜的香气混着汤汁溅了出来。
“你个不会下蛋的玩意儿,老子今天非撕烂你的破嘴!”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经扑了上去。
许大茂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扔下自行车就想跑,却被傻柱一把抓住了衣领。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从院门口滚到了院子中央。
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粗重的喘息,还有许大茂尖利的叫骂声,搅乱了整个院子的宁静。
恰在此时,院里的人正被三大爷阎埠贵召集起来,聚在公共水池边,准备开全院大会。
主题是水池边上堆放的杂物,谁家的煤球,谁家的破烂,占了公共的地方。
一大爷易忠海正端着个搪瓷缸子,清了清嗓子,准备以管事大爷的身份发表讲话,树立自己的威严。
傻柱和许大茂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滚成了一团。
这无异于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他这个“一家之主”的脸上。
易忠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咳!咳!”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声音里灌注了十足的气力。
他板起那张老脸,皱纹拧成一团,声色俱厉地喝道:“都给我住手!”
“成何体统!”
傻柱的拳头正要砸在许大茂的脸上,听到这一声断喝,动作僵住了。
许大茂趁机一脚踹开他,两人这才悻悻地分开。
傻柱的嘴角破了皮,渗着血。许大茂的眼眶青了一块,衣服也被撕破了。
两人互相瞪着,胸口剧烈起伏。
易忠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心中的怒火更盛。他必须立刻、马上,用最严厉的方式来重塑自己的权威。
为了显示自己的“公正”,他甚至懒得去问事情的起因。
“你们两个,在院里公然斗殴,影响极其恶劣!”
他用手指着两人,声音冰冷。
“我宣布,每人罚款五毛钱!另外,把整个院子,从前院到后院,给我打扫干净!什么时候扫完,什么时候吃饭!”
这个处罚一出,傻柱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
许大茂虽然也挨了罚,但看到傻柱吃瘪,心里反倒有几分快意。
易忠海说完,目光在院里巡视,想要寻找支持他权威的眼神。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了。
就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下,台阶上,江辰正静静地坐着。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围拢过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者好奇。
他就那么坐着,神情淡漠,眼神冰冷,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在看一场乏味的闹剧。
这副冷眼旁观的姿态,深深刺痛了易忠海。
他想起了前几天,自己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丢尽了颜面。那份屈辱感混合着此刻被挑衅的愤怒,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这是典型的迁怒。
“还有你,江辰!”
易忠海的语气陡然变得不善,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手指,聚焦到了江辰身上。
“全院开会,你坐在一边看热闹,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管事大爷?还有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
他想借机敲打江辰,把丢失的面子找回来。
然而,他再一次错估了江辰的脾气。
傻柱被罚了款,心里正窝着火,一听一大爷把矛头对准了江辰,立刻觉得找到了同盟。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跟着起哄。
“就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的玩意儿!”
他仗着有一大爷撑腰,仗着周围人多,竟然迈开步子,想上前去推搡江辰,给他个下马威。
院里的空气骤然绷紧。
江辰缓缓站起了身。
他起身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从容,但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无形的压力扩散开来。
他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就在傻柱的手即将碰到他衣领的瞬间。
“啪!”
一声耳光,清脆,响亮,干脆利落。
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炸开,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傻柱整个人被这一巴掌抽得原地转了半个圈,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他那本就挂了彩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一个清晰的五指印烙在上面。
全场,一片死寂。
风吹过槐树叶子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你……”
傻柱捂着自己滚烫的脸,脑子一片空白。他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还有一丝发自骨子里的恐惧。
他想冲上去拼命,可对上江辰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脚步却如同灌了铅,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江辰根本没有再看他第二眼。
一个跳梁小丑,不值得他浪费精力。
他转过头,将那冰冷刺骨的目光,投向了脸色已经铁青的易忠海。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精准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大爷,我问你。”
“许大茂家的鸡丢了,你查了吗?”
这一问,让许大茂浑身一震。
“贾家天天占着公共水池洗涮,把脏水泼得到处都是,你管了吗?”
这一问,让周围的邻居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所谓的‘公道’,就是谁跟你关系好,你就向着谁?”
江辰向前踏出一步。
“就是谁看着好欺负,你就踩谁一脚?”
他又踏出一步。
“就是拉偏架,就是看人下菜碟吗?”
江辰步步紧逼,一番话如连珠炮般,毫不留情地撕下了易忠海那张“公正无私”的画皮。
易忠海被问得面红耳赤,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江辰说的,全都是事实。
“我江辰,敬重的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是真正为大院着想的明白人。”
江辰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而不是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个会,不开也罢!”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个脸色已经从铁青涨成猪肝色的老人,转身,迈步,径直回了东跨院。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有力。
他身后,是整个四合院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的目光。
易忠海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他抬起手指着江辰的背影,嘴巴张了几次,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那股气憋在胸口,化作一声羞愤至极的怒吼。
他愤然甩袖,宣布散会。
这一晚,四合院里的人再看江辰的眼神,变了。
那份畏惧还在,甚至更深了。
但在畏惧之上,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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