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
清晨的寒气还未散尽，带着一丝沁骨的凉意。
江辰、江卫国、江海父子三人穿戴整齐，迈步走出了家门。
刚踏入四合院的中央，一道身影便迎面走了过来。
是易忠海。
他提着个饭盒，正要去轧钢厂上班，看到江辰一行人，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前两天在院里被江辰几句话顶得灰头土脸，那份难堪至今还火辣辣地灼烧着他的老脸。
他清了清嗓子，胸膛微微挺起，试图重新找回壹大爷的威严和长辈的派头。
“江辰啊，年轻人要……”
他刚刚起了个头，准备说教几句，挽回点面子。
江辰的脚步停下。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转向易忠海。
没有愤怒，没有挑衅，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那眼神就像是冬日里结了冰的深潭，幽暗，沉寂，能将人所有的声音和念头全部吸进去。
易忠海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瞬间被这道目光堵死在了喉咙里。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尾椎骨窜上后脑。
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错觉，仿佛自己再多说一个字，眼前这个年轻人就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呵呵……上班，上班。”
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再也不敢看江辰的眼睛，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加快脚步从父子三人身旁绕了过去。
江辰看着他略显佝偻和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不屑。
纯粹的不屑。
江卫国和江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院里说一不二的壹大爷，就这么被自己儿子（弟弟）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抵达轧钢厂。
巨大的厂门透着一股工业时代的威严，门口的警卫室里，一个穿着制服的门卫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喝茶。
看到江辰三人衣着朴素，不像是厂里的干部，门卫的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语气里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干什么的？找谁啊？有介绍信吗？”
一连串的盘问，充满了不耐烦。
江辰甚至懒得开口。
他直接从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封折叠整齐的介绍信，以及那枚沉甸甸的二等功军功章。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介绍信和军功章被他干脆利落地拍在了门卫室的窗台桌上。
那门卫被打断了喝茶的兴致，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正要发作。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枚军功章上。
红色的绶带，黄铜色的五角星，以及下方那几个在晨光下闪烁着刺眼光芒的字——二等功臣。
他的手猛地一抖。
“哐当！”
搪瓷茶缸子没拿稳，重重地磕在桌沿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来，烫得他一哆嗦，却浑然不觉。
“朝……朝鲜战场下来的……二等功臣？”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看向江辰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那种懒散和傲慢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惊骇的敬畏。
他猛地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一个标准的敬礼。
“同志！您请！您稍等！我……我我我这就给保卫科打电话！”
他的语速又快又急，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和热情，仿佛刚才那个爱答不理的人根本不是他。
这戏剧性的态度转变，让旁边的江卫国和江海看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电话很快接通。
门卫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周科长！有个立了二等功的战斗英雄来咱们厂报到！对！对！就在大门口！”
挂断电话，他满脸堆笑地跑出来，亲自将大门的侧门打开，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辰迈步走进保卫科所在的小楼。
楼道里，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早已等在了办公室门口。
他就是保卫科科长，周振武。
周振武也是从部队转业下来的，身上那股子军人的铁血气质丝毫未减。
他对上过战场、流过血的兵，有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亲近感。
“你就是江辰同志吧？”
周振武的目光锐利，上下打量着江辰，眼神里满是欣赏。
“报告科长，江辰前来报到！”
江辰一个立正，声音洪亮。
“好！好小子！”
周振武用力一拍江辰的肩膀，大步流星地将他领进办公室。
办公桌上，江辰的档案袋已经打开了。
周振武指着那份档案，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
“我刚看了你的档案，好家伙！在朝鲜战场上，一个人端掉敌人一个重机枪火力点，掩护大部队冲锋！还负了伤！这是英雄！是咱们国家的宝贝！”
他越说越兴奋，激动地一拍大腿，看江辰的眼神，就像是猎人看到了最顶级的猎物，将军看到了最勇猛的战士。
“好小子！我就说嘛，咱们轧钢厂就需要你这样的硬茬子！”
周振武热情地一把拉住江辰的手，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握得江辰的手都有些发紧。
那不是客套，而是一种纯粹的、战友间的欣赏和激动。
他没有半点犹豫，当场拍板。
“厂里最近正准备成立一支新的巡逻队，专门负责内部治安和防盗！这支队伍必须是尖刀！必须是拳头！”
他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充满了力量。
“我决定了！就由你来担任这支巡逻队的副队长！行政级别，副股级干部岗！”
副股级！
一旁的江卫国和江海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本以为江辰能有个普通工人的岗位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谁能想到，人还没正式入职，就直接成了干部！
周振武看着江辰，眼神里满是期待和信任。
“小江，你放心，这只是个开始！”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
“你先干着，熟悉熟悉厂里的情况。只要你干出成绩，不出三个月，我保证，把这个‘副’字给你拿掉！”
科长亲自在办公室门口迎接。
档案还没入库，就当场拍板许诺了干部岗位。
甚至连未来的晋升路线都给画好了。
这“倒履相迎”的阵仗，让整个保卫科办公室里所有竖着耳朵偷听的办事员们，全都惊掉了下巴。
他们看向江辰的目光，充满了震惊、羡慕，还有一丝敬畏。
江辰的轧钢厂生涯，就在这一片侧目与震撼之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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