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那句“不拜师”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在云台宗开山大典的广场上炸开了锅。
高台上，几位争执得面红耳赤的长老瞬间僵住，脸上的狂热和激动凝固，转为错愕与难以置信。台下数万围观者更是哗然一片，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拜师？
拒绝了青州霸主云台宗诸位峰主长老的亲自招揽？这是何等狂妄，又是何等……不知好歹？
那长须主考长老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着压抑的不满：“少年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入我云台宗而不拜师，难道你想从杂役弟子做起不成？”
另一位胖长老也皱紧眉头：“不错！宗门资源岂能平白予人？若无师承，功法、丹药、灵石从何而来？大道又如何精进？”
长老们觉得被拂了面子，语气都冷硬了几分。若非林默引动测灵石碑爆碎的异象太过骇人，他们早已厉声呵斥，甚至将其驱逐。
林默神色平静，对此早有预料。他并非真要当杂役，也并非完全拒绝宗门资源，只是不愿被某个具体派系束缚，更不愿头顶多个指手画脚的师父。青铜仙碑和《十万仙途》是他的根本，任何师承都可能成为窥探和阻碍。
他略一沉吟，开口道：“弟子愿入外门，凭宗门规矩，以任务贡献换取所需。”
外门弟子，地位高于杂役，却远低于内门真传，需完成各种宗门任务积累贡献，方能兑换修炼资源，自由度相对较高，正合他意。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脸色稍缓，但依旧觉得暴殄天物。如此惊世骇俗的苗子，竟甘愿混迹外门？
最终，那长须长老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和不容置疑：“罢了，人各有志。但既入云台宗，便需守宗门规矩。你便暂入外门，归于杂役……不，外门管事张逵麾下。至于后续，待我等禀明宗主再议。”
他挥挥手，示意一名外门弟子将林默带下去，显然不想再为此事多费唇舌。其他长老也摇摇头，坐回原位，只是目光仍不时扫过林默，复杂难明。
一场本该轰动宗门的抢徒大戏，竟以这样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草草收场。
林默被那名眼神古怪、带着几分好奇与怜悯的外门弟子引着，离开了喧嚣的广场，乘坐宗门的飞行法器，前往位于云台山脉外围的外门区域。
云台宗外门，占地极广，屋舍连绵，弟子数万。这里灵气虽远不如内门峰顶浓郁，却也远比荒村强上十倍不止。
负责管理这片区域的，是一位名叫张逵的执事。此人身材微胖，面皮白净，一双小眼睛总是眯着，看似和善，但眼底深处那抹精明的算计却逃不过林默的灵觉。
张逵显然已提前收到消息，知道眼前这少年是引得长老们争执却又自请入外门的“怪胎”。他脸上堆着笑，态度却并不如何热情，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呵呵，林师弟是吧？果然是少年英才，气度不凡。”张逵打着官腔，慢条斯理地登记着林默的信息，“既然入了外门，便要守外门的规矩。这是你的身份令牌，丙字区七十六号院正好空着一间房，你便住那里吧。每日需完成定额任务，方可获取贡献点，兑换修炼资源。”
他递给林默一块粗糙的木牌和一本薄薄的《外门规条》，又看似随意地补充道：“哦，对了，新弟子头三个月，可每日去后山‘青石灵泉’修炼一个时辰。那灵泉虽只是下品，对外门弟子而言也是难得的造化，莫要错过了。”
林默接过东西，点点头，并未多言。
在张逵一名手下的带领下，林默来到了所谓的丙字区七十六号院。这是一处极为偏僻的院落，房屋低矮破旧，灵气更是稀薄得可怜。同院还有另外三名外门弟子，见到新人，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便各自忙去，显然排外且不好相处。
林默并不在意，寻了间空房住下。他首要之事乃是熟悉环境，稳固修为，并尝试感应青铜仙碑所指引之物。
翌日，他依照规矩，前往后山青石灵泉。
所谓灵泉，乃是一处从石缝中渗出的涓涓细流，汇聚成一个小潭，灵气比外门其他地方确实浓郁不少。此时泉眼周围早已盘坐了数十名外门弟子，个个屏息凝神，争分夺秒地吸收着那有限的灵气。
林默一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昨日测灵石碑爆碎之事，虽被长老下令禁口，但各种小道消息早已在外门传得沸沸扬扬。好奇、嫉妒、探究、不屑……种种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寻了一处边缘位置坐下，尝试运转《星辰引》。然而，此地灵气虽比荒村强，但对他那经过星辰之力改造的经脉和《十万仙途》的需求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效果远不如他夜间引动星辰精华来得快。
但他很快发现，这灵泉的分配，远非《规条》上写的那么简单公平。
几名衣着光鲜、气息明显强过普通弟子的少年，在几个跟班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来到泉眼最佳的位置，毫不客气地将原本在那里的弟子驱赶开。那些被驱赶的弟子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地挪到边缘。
“看什么看？这地方刘师兄占了！”“王师兄今日要冲击凝气五层，闲杂人等滚远点！”
嚣张的呵斥声不时响起。
林默冷眼旁观，从那几名霸道少年的交谈中得知，他们或是与某些外门执事、管事有亲，或是巴结上了内门某些人物的仆役，故而能占据最好资源，横行霸道。
而真正的寒门弟子，如他这般，只能分润些边角料，甚至时常被克扣修炼时间。
“那新来的小子！对，就是你！”忽然，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指着林默，颐指气使地喊道，“你，滚到最外面去！这地方我们李师兄要了！”
那被称为李师兄的华服少年，抱着胳膊，一脸倨傲地看着林默，仿佛让他挪地方是天大的恩赐。
林默眼皮都未抬一下，依旧闭目盘坐，如同未闻。
“妈的！耳聋了？”那跟班见被无视，顿觉丢了面子，骂骂咧咧地上前，伸手就要来抓林默的衣领。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林默的瞬间——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那跟班甚至没看清动作，只觉脸上一股巨力传来，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砸进远处的灌木丛中，没了声息。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窃窃私语和修炼的动静都停了下来。众人骇然地看着林默，又看看那灌木丛，最后看向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的李师兄。
那李师兄又惊又怒，指着林默：“你……你敢动手打人？！”
林默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冷冽：“滚。”
一个字，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那李师兄被这眼神一扫，竟莫名的心底一寒，到嘴边的狠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感觉眼前这少年，似乎和那些可以随意拿捏的普通弟子完全不同。
“好！好！你给我等着！”李师兄色厉内荏地摞下句话，悻悻地带人抬着昏迷的跟班灰溜溜走了。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来打扰林默。但那些目光中的嫉妒和敌意，却更加明显了。
林默心中明了，这外门，并非清净之地，弱肉强食，比荒村更加赤裸。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麻烦接踵而至。
分配给他的宗门任务，不是去灵气枯竭的废矿巡逻，就是处理堆积如山的污秽兽粪，极其耗时且毫无油水。去膳堂用餐，时常“恰好”卖完最好的灵食。甚至夜间打坐，都偶有石子莫名砸在窗户上。
林默皆冷处理之，只专注于自身修炼和熟悉环境。他夜间引动星辰之力，进步神速，对外界的刁难浑不在意。
这一夜，月黑风高。
林默完成了一天的杂役任务，正沿着一条偏僻小径返回住处。
行至一处竹林深处，四周骤然变得死寂，连虫鸣都消失了。
林默脚步未停，灵觉却早已展开。
忽然，两侧竹林黑暗中，猛地窜出三道黑影！速度极快，呈品字形将他包围，杀气凛然！
为首一人，黑衣蒙面，气息赫然达到了凝气八层！另外两人也有凝气六层的修为！
这等实力，在外门绝非普通弟子！
“小子，怪只怪你不懂规矩，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凝气八层的蒙面人声音沙哑，显然是刻意改变，“今日便废你丹田，断你仙路！”
话音未落，三人同时出手！剑光、刀影、拳风，带着凌厉的杀机，直扑林默要害！配合默契，显然是惯做这等暗事！
竟是直接下死手！
林默眼中寒光爆闪！
他一直隐忍，不代表可任人宰割！
面对围攻，他不退反进！
“锵！”
背后青霜剑骤然出鞘，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冰冷的剑光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
《十万仙途》运转，星辰之力轰然爆发！周身气息瞬间从平平无奇变得如同洪荒凶兽！
“星陨！”
他低喝一声，青霜剑化作一道青色惊鸿，带着冰寒刺骨的剑意和磅礴巨力，直接撞上正面劈来的刀光！
“咔嚓！”
那凝气六层修士手中的精钢长刀如同朽木般被一剑斩断！青霜剑去势不减，直接掠过其脖颈！
一颗头颅带着惊愕的表情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林默左手握拳，星辰之力凝聚，毫不花哨地一拳轰向侧面刺来的剑光！
“嘭！”
拳剑相交，那柄品质不俗的长剑竟被一拳砸得弯曲变形，恐怖的力量顺着剑身传递过去，那持剑的凝气六层修士虎口崩裂，鲜血长流，骇然暴退！
“什么？！”那为首的凝气八层蒙面人大惊失色！
这少年的实力，远超预估！这哪里是凝气期？这力量简直堪比筑基！
他心中萌生退意，但林默岂会给他机会？
青霜剑回转，剑势如星河倒卷，冰冷锁死其所有退路！同时林默身形如鬼魅，避开另一人的攻击，反手一掌拍出！
“噗！”
那名虎口崩裂的修士被一掌印在胸口，胸骨瞬间塌陷，鲜血狂喷，倒地毙命！
转眼间，两名凝气六层修士殒命！
那凝气八层的蒙面人亡魂大冒，拼命挥刀格挡青霜剑，却被剑上传来的巨力震得气血翻腾，连连后退。
“你到底是……”他惊骇欲绝。
林默不言，攻势如潮。星辰之力加持下，他速度、力量、灵觉全面碾压对方。青霜剑更是锋锐无匹，对方刀刃上已布满缺口。
“撕拉！”
剑光闪过，蒙面人脸上黑布被挑飞，露出一张惊惶失措的中年面孔。
林默目光一凝——此人他见过，正是执事张逵身边的一名心腹手下！
“张逵派你来的？”林默冷声问道，剑势不停。
那人脸色惨白，咬紧牙关不答，只想突围逃命。
“不说，便死。”
林默失去了耐心，剑势骤然变得狂暴，如同星辰陨落，毁灭一切！
“不——！”那修士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尽全身灵力格挡。
“铛！”
他手中长刀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碎！
青霜剑长驱直入，瞬间洞穿其心脏！
修士身体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尸体软软倒地。
林默收剑而立，青霜剑身滴血不沾，依旧泛着冰冷青光。
他看着地上三具尸体，尤其是那张属于张逵心腹的脸，目光幽深。
资源争夺，弟子倾轧，他尚可理解。
但身为外门执事，竟因些许怠慢未成，或因某些他未知的原因，就直接派人下此毒手？
这云台宗外门，比他想的更加黑暗。
他蹲下身，在那凝气八层修士身上仔细搜查，很快找到了一块代表其身份的腰牌，以及一个装有数十块下品灵石和几瓶寻常丹药的储物袋。
最重要的是，他在其内衣夹层中，发现了一封未写完的密信，抬头正是“张逵执事亲启”，内容含糊地提及“试探新弟子林默深浅”、“必要时可令其‘意外’伤残”、“内门某位师兄之意”等语。
林默收起密信和腰牌，清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又将三具尸体拖入竹林深处，以青霜剑搅碎，引地火略微焚烧处理，做得干净利落。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没事人一般，悄然返回了丙字七十六号院。
盘膝坐在床上，他摩挲着那枚冰冷的腰牌和密信。
张逵……内门某位师兄……
一条阴暗的线，悄然埋下。
外门的斗争，已从资源之争，升级为你死我活。
而林默的回应，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
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星辰之光，冷冽如冰。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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