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瀑布,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许天强撑着一口气,远离了那处是非之地,在一处偏僻的山坳密林中,终于支撑不住,靠着一棵古树滑坐在地,又是一口淤血咳出。
伤势太重了。经脉多处断裂,内腑受创,神魂因硬抗残魂攻击而震荡,后背更是血肉模糊。若非剑意吊着一口气,生机玉璧持续散发微光滋养,恐怕早已倒下。
他艰难地取出那几个阴司庙修士的储物袋,神识探入。
收获颇丰。灵石不少,大多是阴属性,于他无用,但可作交易。各类阴毒符箓、丹药、材料若干,皆邪气森森,被他随手弃置一旁。最后,他的注意力落在了一枚漆黑的玉简和几块绘制着复杂路线、标注着古老文字的兽皮上。
玉简中记录的并非功法,而是一些关于阴司庙近期行动的零碎信息和……几张残缺的地图。其中一张,赫然标注着“黑风山·古修洞府”,另一张则指向山脉另一侧的某处幽谷,旁边小字注着“疑为‘幽冥通道’旧址”。
而那几块兽皮,拼凑起来,正是一幅残缺不全的地形图,中心区域模糊不清,但边缘的几个古老符号,与他手中指环、玉璧感应到的“昆吾之墟”气息隐隐呼应!
果然有残图!
虽然不全,但确是指向昆吾之墟的线索!
许天心中稍定,将残图和那枚记录信息的玉简小心收起。又吞服了几枚得自储物袋的、相对温和的疗伤丹药,勉强稳住伤势。
必须立刻觅地疗伤。此地不宜久留。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地图上标注的那处“幽冥通道”旧址所在幽谷潜行而去。那里足够偏僻,且与阴司庙的计划有关,或能避开后续可能的搜捕。
一路上,他极力收敛气息,借助密林阴影前行。伤势让他的脚步虚浮,《御气腾挪步》也难以施展,速度慢了许多。
所幸一路并无波折。
黄昏时分,他终于抵达那处幽谷。谷内瘴气弥漫,光线昏暗,乱石嶙峋,随处可见坍塌的建筑遗迹和腐朽的尸骨,透着一股死寂荒凉。一处巨大的、早已崩毁的石门遗址半埋在地下,似乎就是所谓的“幽冥通道”旧址。
他在一处相对完整的巨石断壁后,开辟出一个简单的藏身之所,又费力地布置了几个从碧游宫杂学里学来的简易预警禁制,这才彻底松懈下来,瘫倒在地,剧烈喘息。
汗水混着血水浸透衣衫,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他咬紧牙关,盘膝坐起,意念沉入体内。
情况糟糕透顶。剑意微弱,如同风中之烛。经脉破损处处,如同旱季的河床。那幽冥死气虽被玉璧生机和剑意逼退大半,却仍有残毒顽固盘踞,不断侵蚀。
寻常丹药,杯水车薪。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只能兵行险着了。
他先取出那截得自腐骨泽老树下的、坚硬无比的枯枝。此物能承载那白玉幼苗虚影的磅礴生机,绝非寻常。他尝试引导一丝剑意探入。
剑意触及枯枝表面那些天然生成的复杂纹路,竟如同溪流汇入瀚海,被轻易吸纳,反馈回来的,却是一股更加凝练、沉静、带着某种亘古意味的微弱波动。
有戏!
许天不再犹豫,双手握住枯枝,全力运转那缕微弱的剑意,依照《煅灵锋诀》中锤炼本命剑器的基础法门,将其缓缓渡入枯枝之中!
过程缓慢而痛苦。剑意每流出一分,他都虚弱一分。但那枯枝如同无底洞,来者不拒,表面的纹路逐渐亮起微光。
与此同时,他又将那地心火莲被引爆后残留的几片焦黑花瓣取出(方才检查储物袋时发现),含入口中。一股灼热精纯的火元力瞬间化开,冲入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却也驱散了不少阴寒死气。
冰火交加,痛苦更甚!
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清明,以意志为桥梁,引导着枯枝反馈回来的那股沉静凝练的波动,调和着体内狂暴的火元力与剑意,艰难地修复着破损的经脉,逼退着最后的死气残毒。
渐渐地,他周身弥漫起淡淡的金红两色微光,时而炽热,时而沉静。破损的经脉在枯枝那奇异能量的滋养下,竟开始缓慢地重塑、连接,比之前更加宽阔、坚韧!那缕淡金色的剑意也在这种锤炼与调和下,逐渐恢复,甚至变得更加精纯,颜色愈发深邃,边缘流淌着一丝赤红的光泽。
不知过了多久,他口中那点火莲花瓣药力耗尽,枯枝反馈的波动也渐渐平复。
许天缓缓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带着灼热气息的浊气。
伤势恢复了三四成,剑意也恢复了五成左右,且品质更有提升。最重要的是,经脉的韧性和宽度远超受伤之前!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枯枝,表面的纹路黯淡下去,但依旧坚硬冰冷。此物……绝对是锤炼剑意的至宝!
他又看向那几片储物袋中找出的、关于“幽冥通道”和阴司庙动向的玉简,目光微闪。
阴司庙在此地的活动绝非偶然。那“幽冥通道”,那被封印的影瘴源头,那试图迎接“圣使”的举动,还有昆吾之墟的残图……这一切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他再次闭上眼,这次,取出了那枚得自剑冢、记录着碧游宫诸多杂学的指环。
神识沉入其中,不再泛泛浏览,而是直接锁定了《阵剑初解》和《御气腾挪步》的相关篇章。
时间紧迫,他需要立刻提升保命和杀伐之力!
《御气腾挪步》的精妙身法,在脑中不断推演、分解,与自身剑意结合。他的身形在狭小的藏身之所内无声闪动,如同鬼魅,带起道道残影,对力量的运用越发精妙入微。
《阵剑初解》的诸多基础剑阵变化,在心中流转。他并指如剑,以微薄剑意凌空勾勒,一个个简易却锋锐内蕴的剑意符纹在指尖生灭,虽然无法持久,却让他对剑意的掌控更加精细。
修行无岁月。
当他再次被腹中雷鸣般的饥饿感唤醒时,已是三日之后。
伤势恢复了七成,剑意尽复,且更加凝练精纯,运转之间,心念一动,锋芒自生。身法与对剑阵的理解,也突飞猛进。
他走出藏身之所,猎杀了一头闯入山谷的低阶妖兽,生火烤熟,狼吞虎咽而下。食物下肚,化为滚滚气血,进一步滋养着伤体。
是时候离开了。
青林镇方向,还有些事情需要了结。徐家,或许能提供更多关于阴司庙和昆吾之墟的线索。
他辨认方向,身形展开,如同融入风中的利剑,朝着青林镇方向疾掠而去。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一倍!
然而,刚出幽谷不久,前方山林间便传来剧烈的灵力波动和打斗之声,其间夹杂着熟悉的、徐莽那粗犷的怒吼!
许天眉头一皱,身形瞬间隐入树冠阴影,悄然靠近。
只见林间空地上,徐莽正带着五六名徐家护卫,结成一个简陋的剑阵,苦苦抵挡着十余人的围攻!
围攻者衣着杂乱,手段狠辣,修为参差不齐,但其中竟混杂着两名筑基初期修士!为首一个刀疤脸汉子,手持一柄鬼头刀,攻势凶猛,每一次劈砍都让徐莽的剑阵剧烈晃动,险象环生!
地上已经躺了三四具徐家护卫的尸体,鲜血染红了草地。
“徐莽!识相的就交出那批货!否则今日此地,就是你们的埋骨之所!”刀疤脸狞笑着,鬼头刀带起惨惨阴风,狠狠劈下!
徐莽目眦欲裂,挥刀硬架,却被震得虎口崩裂,连连后退,嘶吼道:“黑狼!你们黑云寨竟敢劫我徐家的货!就不怕我家小姐和三长老灭了你们寨子!”
“哈哈哈!徐家?过了今日,还不知道有没有徐家呢!”那被称为黑狼的刀疤脸狂笑,攻势更急。
徐家护卫组成的剑阵眼看就要崩溃!
树冠中,许天冷漠地看着这一切。黑云寨?没听过,看来是附近的山匪。徐家内部果然不太平,送货归途遭劫,恐怕并非偶然。
他本不欲多管闲事,但徐家目前对他还有用。
就在一名山匪突破剑阵,狞笑着挥刀砍向一名年轻护卫后心的刹那——
咻!
一道淡金色的、细微却凌厉无比的剑气,如同凭空出现,瞬间洞穿了那山匪的手腕!
“啊!”山匪惨叫一声,钢刀脱手落地。
众人皆是一惊,循着剑气来处望去。
只见一道身影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从树冠飘落,挡在了那名惊魂未定的年轻护卫身前。
青衣依旧,脸色略显苍白,身形甚至有些消瘦。
但当他站定,抬起那双平静无波、却深寒如星渊的眼睛时,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
所有厮杀声戛然而止。
无论是徐家护卫还是黑云寨山匪,都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仿佛被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盯上,动弹不得!
“是…是你?!”徐莽看清来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黑狼瞳孔骤缩,死死盯着许天,厉声道:“你是谁?敢管我们黑云寨的闲事?!”
许天目光扫过地上徐家护卫的尸体,最后落在黑狼身上,淡淡开口:“滚。”
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剑锋,刮过所有人的耳膜。
黑狼脸色一变,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心中惊疑不定,但仗着己方人多,又有两名筑基,强自镇定道:“装神弄鬼!一起上,宰了他!”
他话音未落,许天动了。
并非冲向黑狼,而是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两名筑基期的山匪头目面前。
那两人甚至没看清许天是如何过来的,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淡金色的指影已然点至眉心!
快!无法形容的快!
两人魂飞魄散,拼命鼓动灵力想要格挡闪避!
噗!噗!
两声轻微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两人的动作瞬间僵住,眉心各自出现一个细小的血洞,眼中充满了惊骇与茫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秒杀!
两名筑基初期修士,竟连一招都接不下!
全场死寂!
所有山匪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上的凶狠瞬间化为极致的恐惧,手脚冰凉!
黑狼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化为惨白,握着鬼头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如同见了鬼一般!
徐莽和残余的徐家护卫也是目瞪口呆,如同泥塑。
许天缓缓收回手指,目光转向黑狼。
黑狼怪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逃!其余山匪更是发一声喊,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许天并未追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密林中。
直到此时,徐莽才如梦初醒,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多…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身后那些幸存的护卫也慌忙跪倒,看向许天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许天目光落在徐莽身上:“起来。发生何事?”
徐莽连忙起身,擦了把脸上的血污,咬牙切齿道:“回阁下!我等押送一批重要药材返回青林镇,途中竟遭黑云寨伏击!这绝非偶然!黑云寨往日绝不敢动我徐家货队!定然是有人指使!而且……而且镇子里恐怕也出事了!我等发出的求援符讯,至今无人回应!”
许天闻言,目光微凝。果然如此。
“带路,回镇。”
“是!是!”徐莽连忙招呼手下收拾同伴尸首,整顿车队。
许天看着青林镇的方向,眼神深邃。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小小的边陲小镇,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或许,正与自己有关。
他摸了摸怀中那冰冷的陶罐和残图。
也好。
水越浑,才越好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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