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那根枯槁的手指真的动了!
刘致远整个人如遭雷击,死死地盯着那根手指,连呼吸都忘了!
不是幻觉!绝对不是幻觉!
“爸!”
他猛地扑了过去,他一把抓住那只枯槁的手,那只还在微微颤动的手,一声嘶吼带着哭腔,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恐惧与狂喜!
“您醒了?!您真的醒了?!”
床上,刘振军那沉重的眼皮在剧烈地颤抖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缓缓地掀开了一道缝隙。
浑浊,那是一双无比浑浊的眼睛,但那浑浊的深处却透着一股久历沙场的锐利,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了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
“水……”
一个字,虚弱到了极点。
“水!快拿水来!”
刘致远像是疯了一样回头咆哮,门口的几个女眷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去倒水。
很快,一杯温水被送了过来,刘致远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着水,一点一点地润湿着自己父亲干裂的嘴唇。
几分钟后,刘振军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自己的儿子,又扫过房间里那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倒在不远处,昏迷不醒的孙子刘钊坤的身上,他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
刘振军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已经多了几分中气。
“钊坤……他又怎么了?”
刘致远嘴唇哆嗦着,那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羞辱,难以言喻的羞辱。
他要怎么跟自己这个一生骄傲的父亲说,他们刘家被人逼着跪在了叶家的大门口?他要怎么说,他最疼爱的孙子被人抽走了精血,才换回了他这条命?
“说!”
刘振军的眼中陡然爆射出一股骇人的精光,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即便是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依旧压得刘致远喘不过气来!
刘致远双腿一软,竟是“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床边!
“爸,是儿子不孝!”
“是我们……我们刘家,对不起叶家……”
……
与此同时,黑色的红旗轿车正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市区的路上,车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林轩宁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叶不凡,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盛满了化不开的疑惑与担忧,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小师弟。”
她的声音很轻。
“你为什么要救他?”
“刘家落井下石,侵吞叶家产业,刘振军就算不是主谋,也难辞其咎。”
“按你的性子,不应该让他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才对吗?”
叶不凡没有睁眼。
“师姐。”
他淡淡地开口。
“你觉得,一条奄奄一息的老狗和一条被逼到绝路,随时准备咬人的疯狗,哪一个更有用?”
林轩宁一怔。
疯狗?
叶不凡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感情,只有棋手俯瞰棋盘般的绝对冷静。
“刘振军这颗棋子,还有用,他戎马一生,在军中故旧门生无数,这是一股连京都四大家族都不敢轻易小觑的力量。”
“五年前他或许是老糊涂了,又或许是被刘致远蒙蔽了,选择了袖手旁观,但是现在……”
叶不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自己差点就死在了阴谋诡计之下,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那个躲在暗处,想要他命的人究竟是谁。”
“为了活命,为了刘家,他会动用他所有的力量去把那个人给我挖出来。”
林轩宁的心猛地一沉,她瞬间明白了。
“下咒的人……”
“没错。”
叶不凡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七星锁魂钉,这种歹毒的邪术绝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
“施术者必定与五年前覆灭我叶家的那股势力,脱不了干系!”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但是现在……”
叶不凡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有人会替我去找了,我要的不是刘家的臣服,我要的是一条狗,一条……会咬人的疯狗。”
“我会亲手给这条狗的脖子上拴好链子,然后指着我的敌人对它说……去,咬死他们。”
林轩宁听着这番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眼前的叶不凡让她感到了一丝陌生。
这已经不是复仇了,这是在下一盘棋,一盘以整个京都为棋盘,以所有仇家为棋子的……惊天大棋!
她看着叶不凡那张冷硬的侧脸,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说他太残忍?可比起叶家五年前所承受的血海深仇,这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
刘家府邸,主卧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刘振军静静地听完了刘致远那断断续续,充满了屈辱的讲述。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咆哮,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刘致远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究竟压抑着何等恐怖的风暴!
许久,刘振军才缓缓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要裂开。
“叶家那小子……叶不凡……他有没有说……”
“那个下咒的人……是谁?”
刘致远身体一颤,他低下头,声音艰涩。
“没有,他说……让我们自己去找。”
“找到了,杀了他,您身上的追魂印才能自解。”
“呵呵……”
刘振军笑了。
那笑声干涩嘶哑,像夜枭在啼哭。
“好一个……叶不凡,好一个……叶天来的孙子!”
“这是要拿我刘家的命,去给他当投名状啊,他这是……要逼着我们刘家站队!”
刘致远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刘振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就在刘致远以为自己的父亲要被气得再次昏过去的时候,刘振军再次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他眼中所有的浑浊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猛虎出笼般的滔天煞气!
“扶我起来。”
三个字掷地有声!
刘致远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父亲的后背垫高。
刘振军靠在床头,他环视了一圈自己这些不成器的子孙,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失望,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刘致远的脸上。
“我珍藏了三十年的那坛‘女儿红’。”
刘振军的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
“还在吗?”
刘致远一愣。
女儿红?他当然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酒,那是父亲当年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是他用无数军功和过命的交情才换来的信物!
三十年了,父亲从未动过它。
“在!在酒窖的最里面锁着!”
刘致远连忙回答。
“好。”
刘振军点了点头。
“去,把它拿出来,亲自送到西山疗养院,交给……”
刘振军顿了顿,嘴里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钓鱼翁’。”
轰!刘致远的大脑,嗡的一声!
钓鱼翁?!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能量通天,连父亲都要敬称一声“老班长”的神秘存在?!父亲他……竟然要动用这最后一张底牌?!
“告诉他。”
刘振军的眼中杀机毕露。
“我刘振军欠他一条命,让他帮我查一个人,一个……会用邪术的……风水师。”
“告诉他,三天之内我要知道这个人在哪,活要见人,死……”
刘振军的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
“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