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林晚晴推开门的那一刻，凝固了。
月光被她高挑的身影切割成两半，一半留在门外，一半照亮了她错愕的脸。
李明和沈语馨的拥抱，就像一幅被瞬间定格的油画，清晰地映入她的瞳孔。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李明的身体先是僵住，然后下意识地松开了怀抱，并且侧身一步，将沈语馨挡在了自己身后。
这是一个纯粹的、出于保护欲的本能动作。
但在林晚晴看来，这动作无异于一种挑衅和宣告。
沈语馨也退后了一步，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脸上的红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分明。她低着头，不敢去看门口那个气场强大的女人。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林晚晴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砸在工作室的地板上。
她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一张桌子上，动作幅度不大，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李明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他能搞定卑鄙的王坤，能应对网络上的腥风血雨，但他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局面。
“不是，你误会了，我们……”他开口，却发现解释是如此苍白无力。
任何解释，在那个拥抱的画面前，都像是掩饰。
林晚晴没有看他，目光在沈语馨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李总，看来你的‘夜生活’，比你的商业版图还精彩。”
一句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现场的尴尬，然后撒上了一层盐。
李明被噎得说不出话。
这嘲讽的语气，这公事公办的称呼，让他明白，这位合伙人现在非常、非常不爽。
就在气氛即将降到冰点时，一直低着头的沈语馨，却有了动作。
她没有辩解，也没有慌乱。
她走到了后厨的茶台边，重新取出一个干净的杯子，用热水温过，然后倒上了一杯刚刚泡好的热茶。
整个过程，她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她端着茶，走到了林晚晴面前，双手递了过去。
“林律师，辛苦了。”
她的声音很柔，像晚风拂过水面，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林晚晴没有接，只是看着她。
沈语馨也没有收回手，就那么静静地举着，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却不卑不亢。
“他只是在安慰一个……”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继续说道：“被吓坏了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很有分量。
这既是解释，也是定位。
它承认了两人之间的亲近，却没有越界。它给了李明台阶，也给了林晚晴台阶。
这是一种近乎完美的应对，展现出了极高的情商。
李明心中暗松一口气，对沈语馨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林晚晴沉默了。
她看了一眼沈语馨，又看了一眼李明那个下意识维护的动作。
一股无名的火气，在她胸口燃烧。
她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杯茶，但没有喝，而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茶水溅出几滴，烫在桌面上，迅速蒸发。
“安慰朋友？”林晚晴的声音冷了几个度，“我看李总是太闲了。”
她拿起刚才带来的那份文件，直接拍在了李明面前的桌子上。
“啪！”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
“这是‘星耀传媒’对我们发起的狙击计划，他们的目标是苏小小。”
林晚晴的语气恢复了她一贯的职业冰冷，仿佛刚才那个说出嘲讽话语的女人不是她。
“如果你还有心思处理公事的话，最好现在看看。”
她成功了。
用一个更严重、更紧急的危机，强行中断了眼前所有暧昧和尴尬的气氛。
李明的注意力瞬间被“星耀传媒”四个字吸引。
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
国内顶级的MCN机构，旗下头部网红无数，资本雄厚，背景深不可测。
他们和宏发地产这种过江龙不一样，他们是这个行业的正规军，是真正的巨无霸。
理想国工作室在他们面前，就像一艘舢板，对上了一艘航空母舰。
他立刻拿起文件，翻开了第一页。
文件是林晚晴连夜整理出来的，信息详尽，条理清晰。
第一部分，是星耀传媒的背景介绍。
第二部分，是他们近期的一些商业动作。
而第三部分，让李明的心沉了下去。
那是一份内部情报的截图，来源被隐去了。
情报显示，星耀传媒的高层，在昨天下午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会议的核心议题，就是“理想国工作室”和苏小小。
星耀传媒的判断是，“大叔与少女”这种人设组合，具有极强的市场潜力和话题性，他们错过了最佳的入场时机，被理想国抢了先。
所以，他们决定启动“像素级复制”计划。
他们已经筛选出公司内部一个形象气质与苏小小类似的练习生，并准备从公司外部，寻找一个形象儒雅、有故事感的中年大叔，来组成一个全新的组合。
他们要用自己强大的流量渠道和推广资源，来打造一个“高配版”的理想国。
不仅如此，他们还启动了第二套方案。
挖角。
文件显示，星耀传媒的金牌经纪人，已经通过某种渠道，拿到了苏小小的联系方式，并且已经进行了初步接触。
他们开出的条件，是理想国工作室根本无法比拟的。
一份五年的S级长约，千万级别的签约金，以及承诺将其打造成下一个现象级网红的全部资源倾斜。
李明一页一页地翻看下去，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
这已经不是商战了。
这是降维打击。
王坤那种手段，是街头混混的斗殴，虽然恶心，但上不了台面。
而星耀传媒的手段，是正规军的集团化作战，从市场分析、到竞品复制、再到核心人员挖角，一环扣一环，招招致命。
“他们动作很快。”林晚晴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冰冷而客观，“这份情报是我一个在猎头公司的朋友给的，绝对可靠。星耀传媒已经开始在全网筛选符合‘大叔’人设的目标了。”
“他们的目标，不只是复制我们，更是要彻底吞噬我们。”
“一旦他们成功打造出竞品，就会利用资本优势，买断所有相关的流量和推荐位。到那个时候，用户在平台上搜索‘大叔少女’，看到的全都会是他们的人，而我们，会被彻底限流，直到消失。”
李明合上文件，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林晚晴说的都是事实。
这才是这个行业最残酷的真相。
创意和内容，在绝对的资本和流量面前，不堪一击。
沈语馨安静地站在一旁，她听不懂那些商业术语，但她能感受到气氛的凝重，能看到李明脸上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有些心疼，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小那边……”李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还没告诉她。”林晚晴回答，“我怕影响她的状态。但这件事，瞒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