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补充第五条:【它们讨厌噪音,但更厌恶……沉默。】
沉默……更厌恶沉默?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划过脑海:难道绝对的、彻底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挑衅?反而会激怒“它们”?
所以之前红色制服怪物离开,不仅仅是因为她关了灯,还可能是因为她后来制造了微弱的声响——咳嗽、呼吸、心跳?
而现在,她试图入睡,呼吸心跳放缓,动作停止,趋于“绝对沉默”,反而触怒了某个更可怕的存在?
这完全悖逆常理!
但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常理本身就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砰!!”
又一声巨响,门板上方的一颗螺丝竟然蹦飞了出来,擦着林妙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丝火辣辣的疼。
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扇门撑不了多久!
必须做点什么!
制造噪音?
违反规则第四条【禁止大声喧哗】?那会不会引来更多的东西?
但不做点什么,立刻就要死!
赌!
林妙猛地向后踉跄一步,不再徒劳地顶门。
她环顾四周绝对的黑暗,能有什么可以制造“非喧哗”但又能打破“沉默”的东西?
她的目光落在那张硬邦邦的单人铁架床上。
有了!
她扑到床边,抓住铁架床的一角,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有节奏地、并不剧烈地摇晃床架!
“嘎吱……嘎吱……”
老旧的铁架床关节摩擦,发出持续而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噪音。
这声音不大,远不如门外那疯狂的撞击声,但在室内却异常清晰。
她一边摇晃,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她没有刻意压抑,让咳嗽声也加入这突兀的“合奏”之中。
“嘎吱…嘎吱…咳…咳咳…嘎吱…”
这怪异的声音组合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门外的疯狂撞击,骤然停顿了一下。
那暴戾的嘶吼声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有效果?!
林妙不敢停,继续摇晃着床架,让那“嘎吱”声持续不断。
她甚至故意用脚后跟,轻轻磕碰着床腿,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她打破了令人窒息的“绝对沉默”。
门外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然后,那种低沉的、非人的嘶吼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暴怒的咆哮,而是变成了一种……
仿佛极度困惑和烦躁的咕噜声?
就像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行为打扰了兴致的野兽。
“咚!”
又是一声撞击,但力度明显减弱了许多,更像是一种不耐烦的警告。
“嘎吱…嘎吱…哒…哒…”
林妙不敢停下,持续制造着这微不足道的“噪音”。
门外的存在似乎犹豫了。
它讨厌噪音(规则第四条),但它更厌恶沉默(规则补充第五条)。
而现在,门内的“东西”没有保持它最厌恶的沉默,但也没有发出它认为值得摧毁的“喧哗”,只是持续制造着一种令人烦躁的、低水平的、介于两者之间的琐碎声响。
这似乎让它那简单的逻辑陷入了某种混乱。
“嗬……咕噜……”
困惑的咕噜声持续着,撞击没有再发生。
林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下不敢有丝毫停顿,机械地摇晃着床架,肺部因咳嗽和紧张而疼痛欲裂。
度秒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也许有几分钟。
那咕噜声渐渐远去,伴随着沉重的、仿佛拖着重物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走了?
它真的走了?
林妙几乎虚脱,手下意识地一松,床架停止摇晃。
就在声音消失的瞬间——
远去的脚步声猛地停顿!
走廊尽头传来一声极其不满的、威胁性的低吼!
林妙吓得一个激灵,立刻重新抓住床架,更加卖力地摇晃起来!
甚至故意让声音更大了一点!
“嘎吱!嘎吱!”
远处的低吼声消失了,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真的逐渐远去了。
直到彻底听不见任何动静,林妙又坚持摇晃了足足五分钟,才敢慢慢地、一点点地减轻力道,最终彻底停下。
房间里再次恢复寂静。
但这一次,是劫后余生的、令人瘫软的寂静。
她背靠着冰冷的铁床,滑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止不住地颤抖。
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她赌对了。
噪音与沉默的悖论。
生存的缝隙就藏在规则的矛盾之间。
“它们”厌恶打破规则第四条(禁止喧哗)的巨大噪音,但更厌恶、甚至无法容忍绝对的沉默。
维持一种低水平的、持续的、微弱的“非沉默”状态,似乎是夜间安全屋内的一种求生手段。
这简直……荒谬到令人绝望。
这意味着她今晚别想真正睡着了,必须时刻保持某种程度的“动静”。
她的体力已经耗尽,再也无法持续制造噪音了。高烧让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在不断下沉。
怎么办?
就在这绝望的关头,她的目光猛地落在了那板卡通创可贴和那瓶“未知液体”上。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她撕下好几片创可贴,将它们首尾相连,粘成一条长长的带子。
然后,她将大量粘稠的“未知液体”倒在创可贴带子的一端,将其牢牢粘在需要持续摩擦的床腿内侧。
接着,她抓住带子的另一端,将其拉直,绕过另一条床腿,形成一个简单的摩擦套索。
最后,她将带子的末端紧紧缠在自己冰凉的手腕上,自己的身体则无力地靠坐在床腿旁。
做完这一切,她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了。意识迅速被黑暗吞没。
在她彻底陷入昏睡之前,她凭借最后的意志,让自己的手臂顺着身体的重量的下滑,轻轻地、无意识地拉动了一下那根创可贴带子。
被粘液和带子缠绕的床腿,受到这轻微的拉力,与地面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嘶啦……”的摩擦声。
而陷入昏迷的林妙,因为高烧带来的不自觉的颤抖和身体微小的移动,她的手腕会偶尔极其轻微地牵动那根自制的、简陋的“发声装置”。
这使得那根床腿,每隔一段不规律的时间,就会与地面发生一次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摩擦。
“嘶……”
“…嘶……”
这声音微弱得几乎不存在,断断续续。
但在绝对寂静的夜里,在这间被“它们”重点关注的房间内,却像一盏功率极低却始终未灭的小灯,勉强维系着那种“非绝对沉默”的状态。
这一夜格外漫长。
期间,她又数次在高烧的梦魇和远处的异响中短暂地惊醒片刻。
每一次模糊的意识回归,都能听到那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嘶”声,然后便又无力地陷入昏沉。
但她的门口,再也没有出现新的袭击。
终于,在无数次煎熬的清醒与昏沉之后,头顶那盏熄灭的节能灯,毫无预兆地、“啪”地一声自动亮了起来。
惨白的光芒再次充斥了整个小屋。
同时,脑海中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早8:00。社区营业时间开始。】
【夜间安全屋服务结束。请各位业主于十分钟内离开当前房间,逾期将收取额外积分费用。】
【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天亮了。
林妙被机械音惊醒,挣扎着睁开眼,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滚烫,喉咙干得冒烟。
她看到了手腕上已经有些松脱的创可贴带子和那被轻微移动过的床腿。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昨夜昏迷后大概发生了什么。
是那瓶“未知液体”的粘性和这临时起意的简陋装置,加上自己无意识的动作,救了她。
十分钟。
她必须离开这里。
她艰难地解开手腕上的带子,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安静地照射着。昨晚门口的狼藉似乎消失了,地面干净得诡异。
她深吸一口气,拧开了反锁的门。
门开了。
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涌入。
然而,就在她迈出脚步,准备踏出房门的那一刻——
她的目光猛地凝固在了门外的墙壁上。
就在她昨晚嵌入积分币的那个凹槽下方,不知被谁,用某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东西,画上了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充满恶意的:
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