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萧凡便按照石泰长老的吩咐，来到了锻骨峰的山脚。
与青岚宗其他山峰的仙气缭绕、鸟语花香截然不同，锻骨峰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粗犷和压抑。
整座山峰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一般，山体上光秃秃的，鲜有植被，只有一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铁骨松，歪歪扭扭地扎根在岩石缝隙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硫磺、铁锈和汗水的奇特味道，吸入鼻腔，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淡淡的灼热感。
更让萧凡心惊的是，这里的灵气似乎格外狂暴，带着一种难以驯服的野性，他只是稍微运转了一下气血，就感觉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这应该就是长老所说的‘煞罡’了。”萧凡心中暗道。
这是一种由地底煞气和金铁之气混合而成的特殊灵气，对于灵修来说是剧毒，但对于体修，却是千金难求的淬体良药。
山脚下，有一个巨大的露天炼功场，上百名赤着上身的弟子，正在进行着各种非人的训练。
有的弟子，正用肉拳一下下地捶打着一人多高的玄铁桩，发出“砰、砰”的闷响，每一拳下去，都能看到他们手臂上的肌肉坟起，青筋暴露。
有的弟子，则背负着小山一样的黑色矿石，在陡峭的山路上艰难地奔跑，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流下，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湿痕。
还有的，则两人一组，进行着最原始的肉搏，拳拳到肉，骨骼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却无人叫苦，也无人退缩，眼中只有一股子不服输的狠劲。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从铁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肌肉虬结，面色坚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彪悍的气息。
萧凡看得暗暗心惊，这锻骨峰，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魔鬼训练营！
一个负责登记的老执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丢给萧凡一套粗布衣服和一个木牌，便指了指半山腰一排简陋的石屋。
“喏，新来的杂役，住那边。你的木牌上写着，每天去西边的矿坑，挑满十担玄铁矿石，送到炼器坊。干不完活，没饭吃。”
萧凡接过东西，找到了自己的石屋。
屋里陈设简单到了极点，除了一张硬邦邦的石床，就再无他物。
他换上杂役服，没有丝毫耽搁，拿起墙角的扁担和两个大铁筐，便直奔西边矿坑而去。
玄铁矿石入手极沉，每一块都有上百斤重，装满两筐，怕是得有近千斤。普通人别说挑着走了，就是挪动一下都费劲。
但对于已经炼体九重的萧凡来说，这点重量，还算不上什么。
他挑着矿石，健步如飞，很快就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当他将最后一担矿石送到炼器坊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所有锻骨峰弟子的耳边响起。
“所有一年内入门的杂役，峰底炼功场集合！”
是黑袍长老石泰！
萧凡心中一凛，不敢怠慢，立刻赶了过去。
炼功场上，包括萧凡在内的十几个一年内入门的杂役弟子，已经站成了一排。
石泰长老那高大魁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环视一圈，那双虎目中带着审视的意味，让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感觉压力巨大。
“很好，都到齐了。”石泰长老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冷冰冰地说道，“你们也入门一年了，想必你们也应该适应了我锻骨峰修炼的节奏！但这还远远不够！在我这里，不养废物，更不养孬种！”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森然：“我锻骨峰的规矩，只有一个字——‘熬’！”
“熬得住，你们就能脱胎换骨，未来有无限可能！熬不住，那就筋断骨折，修为尽废，甚至把小命丢在这里！有没有人怕？怕的，现在就可以滚蛋，我青岚宗不缺你一个！”
全场一片死寂，无人敢应声。
开什么玩笑，大家好不容易才进了宗门，谁愿意就这么滚蛋？
石泰长老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点了点头，指向炼功场后方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那个洞，名为‘煞罡洞’，里面连接着地底煞脉，是我锻骨峰的核心修炼之地。”
“从今天起，你们每个人，在完成每日的杂务之后，都必须进入煞罡洞，修炼至少一个时辰！这是命令，也是你们的机缘！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却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很好，现在，都给我滚进去！”石泰长老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喝道。
众人不敢违抗，硬着头皮，一个个朝着那黑漆漆的洞口走去。
萧凡跟在人群中，深吸一口气，也踏入了煞罡洞。
刚一进洞，一股狂暴、灼热的气流就扑面而来，让他呼吸一窒。
洞内的煞罡，比外面浓郁了十倍不止！
那已经不是针扎的感觉了，而是如同无数把细小的刀子，在切割着他的皮肤，火辣辣的疼。
越往里走，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洞壁上，镶嵌着一些发光的石头，将洞内照得忽明忽暗。
可以看到，洞里已经有不少老弟子盘膝而坐，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浑身青筋暴起，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萧凡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学着他们的样子，盘膝坐下。
他尝试着吸了一口洞内的煞罡。
“嘶——”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从肺腑传来，仿佛有一团火炭被他吞了下去，紧接着，这股狂暴的能量，便顺着他的经脉，开始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疼！
钻心的疼！
这股煞罡，比起当初在古矿洞底部吸收的煞气，要狂暴精纯百倍！
如果说之前的煞气是小刀子，那这煞罡，就是一把把锋利的刮骨钢刀，在他的五脏六腑、筋骨血肉里疯狂地切割、肆虐！
萧凡的脸瞬间就白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不敢大意，立刻运转起《铁骨诀》和《煞骨炼体术》。
两门功法同时运转，他的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血光，骨骼也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轻响。
功法带动着那股闯入体内的煞罡，开始按照特定的路线，冲刷他的筋骨。
痛苦，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数倍！
萧凡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扔进锻炉里的生铁，正在被千锤百炼！
他紧咬牙关，死死守住心神，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不灭之心，猛地一跳！
咚！
一股强劲而温暖的力量，瞬间从心脏涌出，流遍四肢百骸。
那些被煞罡切割得破破烂烂的经脉和血肉，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愈合。
而且，每一次修复之后，似乎都比之前变得更加坚韧了一丝。
萧凡心中一喜，他知道，这是不灭之心在发挥作用了！
他精神一振，开始主动引导更多的煞罡入体。
这是一个痛苦与新生并存的过程。
一边是狂暴的煞罡在疯狂破坏，另一边是不灭之心在顽强地修复。
他的身体，就在这破坏与修复的循环中，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实的方式，一点点地变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煞罡的冲刷下，变得更加致密；自己的筋脉，也变得更加柔韧；就连血液中，都仿佛多了一丝灼热的力量。
这个发现，让他忘记了痛苦，心中只剩下狂喜。
这煞罡洞，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修炼宝地！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当萧凡从那种奇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煞罡洞。
他浑身上下，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血痕，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看起来凄惨无比。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兴奋和满足。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仅仅这一个时辰的修炼，他肉身的强度，就有了微不可查的提升。虽然微弱，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进步！
炼功场上，已经有不少杂役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还有几个，甚至直接痛得昏了过去。
看到萧凡这副惨状，几个比他早入门几年的资深杂役，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嘿，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第一次就敢坐那么久。”
“就是，看他那样子，估计明天就爬不起来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杂役冷笑着说道，“我赌他撑不过三天。”
另一个杂役则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唉，何必呢，慢慢来不好吗？这煞罡淬体，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会留下暗伤，断了修炼之路。”
对于周围的议论，萧凡充耳不闻。
他只是默默地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那间简陋的石屋。
盘膝坐在石床上，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从怀里，取出了石泰长老昨天给他的那本《青岚聚灵诀》。
“炼体之路虽强，但终究有其短板。想要走无敌之路，必须灵体双修！”
这是他早就定下的道路。
他强忍着身体的酸痛，按照《青岚聚灵诀》上记载的法门，开始尝试吐纳，引气入体。
然而，当他尝试着去感应和吸收周围的天地灵气时，却猛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他发现，锻骨峰这地方，空气中游离的、温和的天地灵气，稀薄得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更要命的是，他那经过煞罡千锤百炼的身体，此刻就像一个被喂饱了辣椒的壮汉，对于清汤寡水般的温和灵气，竟然产生了一丝极其强烈的排斥感！
那些好不容易才被他吸入体内的微弱灵气，还没等进入经脉，就被他体内残存的、霸道无比的煞属性气血之力，给冲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凝聚。
萧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他想练气和炼体同修，可现在看来，这两条路，似乎天生就是冲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