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泼酒没有到来。
陆闻宴抬起的手顿在了半空。
这个男人,周身的气场危险而压抑,那是真正经历过血火星辰、掌权生杀予夺之人才能沉淀下的威势。
寻常人在他面前恐怕连呼吸都会困难。
但白歌却仿佛毫无察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目光大胆地掠过他手中那杯仿佛凝固了的暗红色酒液,最终定格在他金属面具边缘隐约露出的、凹凸不平的伤疤痕迹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厌恶,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近乎艺术鉴赏般的打量和探究。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秒。宴会厅里静得能听到远处悬浮侍应机器人滑过的微弱嗡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靠那么近?她怎么敢用那种眼神看陆阎王?!
陆闻宴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几乎凝成实质。
面具下,他锋利的眉宇几不可查地蹙起。
眼前这个女人,和他资料里那个愚蠢肤浅、只会追着周褚言跑的花痴形象,截然不同。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其不悦。
他压下眼底翻涌的暗色,冷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粗糙的砂纸摩挲过金属,带着一种冰冷的危险质感:“你……”
仅仅一个字,周围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度。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却被白歌打断了。
她的声音响起,并不高昂,却异常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准确地传入附近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
“指挥官阁下,”她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而非正身处一场一触即发的风暴中心,“这杯‘血色星云’...”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那杯酒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纯然的好奇与惋惜。
“用的是阿尔法星系的烈焰果和塔图因矿盐调制的吧?年份难得,口感层次丰富,后劲绵长。”
“这样的珍品...”
她抬起眼,重新迎上那双透过面具审视着她的、愈发深邃冰冷的眼睛,轻轻问道:
“用来泼人,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白歌的话音落下,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陆闻宴面前,姿态从容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女人。
她……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她在评价酒?
还是在教陆指挥官做事?
她疯了不成?!
陆闻宴面具下的眼眸骤然缩紧,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几乎要将白歌刺穿。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而凝固了。
他缓缓地、几乎是刻意地,将手中的酒杯又抬高了几分,暗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危险地晃动。
“浪费?”他重复道,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一种玩味的残忍,仿佛毒蛇吐信,“那又如何?”
他倒要看看,这个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女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新的吸引周褚言注意的伎俩,还是真的……
不知死活。
面对这几乎能让人血液冻结的威压,白歌却像是毫无所觉。
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清越动人,与此刻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不如何。”她微微耸肩,动作优雅自然,“只是觉得,指挥官阁下若是想警示某人,方式有很多种。用一杯难得的好酒,未免可惜。”
她的目光再次大胆地落在陆闻宴的脸上,那眼神炽热而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毫不掩饰其中的兴趣和……赞赏?
“毕竟,”她话锋一转,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慵懒的、近乎调笑的意味,“比起被酒泼湿的狼狈,我想,更多人会愿意永远记住您此刻的样子——强大,冰冷,不容置疑,连这道疤痕……”
她的视线在他面具边缘的伤疤上停留,语气变得认真而笃定,“都像是征战星海的勋章,独一无二,充满了令人着迷的故事感和力量感。它非但没有折损您的魅力,反而让您显得更加……性感。”
“嘶——”
四周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说什么?!
性感?!
她居然用“性感”这个词来形容陆闻宴?!
来形容那个煞神陆阎王?!还提到了他最忌讳的伤疤?!
她不是痴恋周褚言吗?
现在这又是在干什么?!
当众调戏陆闻宴?!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就连露台边的周褚言也彻底愣住了,看着白歌的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林薇薇更是掩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惊骇。
陆闻宴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度危险。
他猛地想起了调查报告中关于这个女人的所有信息——
那些愚蠢的、围绕着周褚言进行的、令人作呕的痴缠行为。
而现在,她竟然因为周褚言,不怕死地招惹到自己头上,甚至用这种轻浮的话语来戏弄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和暴戾瞬间涌上心头。
“白歌,”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白歌完全笼罩,投下令人窒息阴影。
“你以为,凭借几句不知所谓的疯言疯语,就能为你愚蠢的行为开脱?”他冷笑,面具下的目光充满了讥讽和冰冷的审判,“明天开始,你不会再在娱乐圈看到任何工作。你的人生,到此为止了。”
封杀!
这是赤裸裸的封杀。
陆阎王亲口说的!
众人心头巨震,虽然觉得这女人活该,但也忍不住心生寒意。
这就是招惹陆闻宴的下场!
“指挥官!”一个穿着深蓝色星际舰队军官制服的英俊男人快步走了过来,他是陆闻宴的好友兼副官,秦煊。
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挡在了陆闻宴身前半步,对着白歌厉声斥责。
“白小姐,请你适可而止!你那些追着周少跑的破事人尽皆知,为博关注不择手段,抹黑同行、炒作无下限!现在又来这里故技重施,骚扰指挥官?你以为你是谁?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呕的把戏,立刻滚出去!”
秦煊的话如同鞭子,抽打着原主过去所有的不堪和荒唐。
若是原来的白歌,此刻怕是早已崩溃大哭,语无伦次。
然而,现在的白歌,只是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