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那个…那个抗匾的老爷子,到…到咱们局门口了!”
王松心里猛地一咯噔,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破灭了。
他狠狠将还剩半截的烟摁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脸.上的焦躁和怨气,挤出一个自以为足够热情和关切的笑容,快步冲了出去。
“都让开,叽叽喳喳像什么样子!”
他一边呵斥着围在局门口张望的下属,一边推开玻璃门。
然而,门.一开,外面的景象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心理准备!
乌泱泱的人群,简直是人山人海!
把公安局门前的马路堵得水泄不通,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举着手机直播的主播,各种镜头像长枪短炮.一样对准了门口。
“这下子真的麻烦了.怎么那么多人啊。”
王松头都大了。
而在人群的最前方,那个身影尤为刺眼。
李长寿老人依旧稳稳地扛着那块巨大的匾额,身板挺得笔直,那身旧军装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瘦削的身躯上。
阳光照射下,匾额上“国家柱石”四个鎏金大字反射出耀眼甚至有些刺目的光芒,晃得王松眼睛发疼。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老人的胸前,那一排排、一枚枚密.密麻麻的军功章、奖章!
特等功,一等功,战斗英雄.
看到这些奖章,王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后背满是冷汗。
之前只是在视频里粗略看到,冲击力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和骇人!
这要是真的,王松感觉自己的仕途算是走到头了。
自己刚才居然还在办公室里抱怨这老头不懂事?这他妈.哪里是不懂事?这分明是揣着一座随时能引爆的军火库来找他了啊,
这波要是处理不好,就不是脱衣服走人的问题了,怕是彻底完蛋了!?
李长寿站在公安局门前的台阶下,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挪动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
八公里的路,他走了将近五个小时,体力早已透支到了极限。
肩膀被匾额边缘硌着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恐怕早.已皮开肉绽,只是被汗水一浸,变得麻木了。
全凭心里那口不肯屈服的冤气,那口一定要为孙女讨回公道的信念,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他望着眼前庄严肃穆的公安局大楼,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极其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他猛地挺直了几乎要佝偻下去的脊梁,用那嘶哑的嗓音,高声喊道:
“老兵李长寿!前来申冤!”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现场的嘈杂,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每一个镜头的耳中。
正准备上前说几句官面话的王松,听到这声喊,脸上的.假笑彻底僵住,表情瞬间绿得发黑!
他内心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疯狂咆哮:
“别喊了大爷,我的祖宗唉……这么一喊,全网都听着了,搞得像是我把您老人家怎么着了似的,这不是.把我往死里坑吗?”
他心里把李长寿骂了千百遍,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他赶紧小跑着下了台阶,挤开几个挡路的记者,冲到李长寿面前,换上一副又焦急又心疼的表情,伸手.就想去接那块匾额:
“老英雄,老英雄您这是何苦啊,快放下,有话好好说,有什么天大的冤屈,您尽管跟我说,我王松以平.川县公安局局长的名义向您保证,一定给您做主,绝不让老英雄流血又流泪!”
他的语气诚恳无比,甚至带着一丝哽咽。
李长寿避开了王松来接匾额的手,摇了摇头,声音.疲惫却坚定:
“牌子,我得自己扛着,冤,得当着青天的面说。”
王松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立刻又堆满笑容:
“应该的……老英雄,您里面请,我们里面详细说!”
他亲自在前面引路,同时对着周围的下属和试图涌上来的记者高声道:
“让老英雄先进去,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公正处理,公.开透明,请大家相信我们!”
李长寿扛着匾额,一步一步,沉重地迈上了公安局的台阶。
那些记者和主播如同潮水般跟着涌向门口,镜头死死对准着他的背影。
王松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强行阻拦。事已至此,捂是.捂不住了,在全网直播下进行,或许反而能显得他“公正无私”。
“各位网友看到了吗?老英雄已经进入平川县公安局,我们可以看到老英雄非常疲惫,但他依然坚持自己扛着那块象征着无上荣光的‘国家柱石’匾额!”
“直播间人数正在飞速上涨!已经突破五十万了,无数.网友都在关注着这件事!”
记者们语速飞快地进行着现场报道,气氛空前高涨。
局里一间较大的会议室被临时启用。王松请李长寿上座,又让人赶紧倒水,姿态放得极低。
李长寿只是将匾额小心地靠在墙边,自己依旧站着。
王松脸色一肃,拿出笔记本,沉声道:
“老英雄,您请讲,不要有任何顾虑,把您的冤屈,原原本本.全都说出来,我亲自记录!”
李长寿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用那沙哑的声音,再次控诉起来。
从李之夏如何刻苦研究可控核聚变,到成果如何被苏瑶和苏天河强行顶替,再到他们如何栽赃陷害。
将李之夏污蔑为小偷抓进了局子,老人的叙述条理清晰,那份悲愤和冤屈,透过镜头,清晰地传递给了每一个观看的人。
王松一边听,一边飞快地记录,额头的冷汗却越来越多,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和复杂!
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顶替论文纠纷,里面牵扯到.了国科大的实权院长,如今风头正劲的“科技明星”,甚至可能涉及到更深的学术黑幕和权力滥用!
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谁卷进去都可能脱层皮!
他正听得头皮发麻,思考着如何措辞既能安抚老人又不.至于把自己彻底绑上战车时,他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备注却让他心头一跳的号码。
“抱歉,老英雄,我接个紧急电话。”
王松如蒙大赦般抓起手机,快步走到会议室外面的.走廊角落。
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急促。
王松听着,脸色变幻不定,
“是,我明白了,可是现在情况,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几分钟后,王松回到会议室。他的脸色明显比起刚才凝重了许多,之前那副“义愤填膺”。
“坚决为民做主”的热情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他坐回位置,没有再看墙边的匾额和军功章,而是目光严肃地看向李长寿,语气也变得正式甚至.带着几分质疑:
“老英雄,您说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事情性质非常严重,涉及面也很广,您刚才所.说的这些是否有确凿的证据呢?一切都要证据来说话。
比如论文被顶替的直接证据,或者对方栽赃陷害的证据?”
他没等李长寿回答,话锋突然一转,语气有些惊疑不定。:
“另外,还有一个情况需要向您核实一下,您说您是退.伍老兵,功勋卓著。我们平川县对于您这样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英雄,向来是非常敬重和关注的。
但是据我们初步了解,我们县的档案里,好像…并没有记录您.这位‘李长寿’同志的信息啊?
您能具体说明一下您的部队番号和转业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