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稚南发现自己开始留意手机。
这是一种新奇而陌生的体验。过去，手机于他而言只是个工具——接收工作邮件，查阅资料，偶尔与家人进行必要联络。现在，它成了某种...期待的来源。
每当屏幕亮起，他的心会莫名地快跳半拍。如果是苏语茉或念念的消息，那种感觉就更明显——像是冬日里突然照进一束阳光，温暖而不灼人。
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得频繁起来。有时是念念发来的语音消息，奶声奶气地分享幼儿园的趣事；有时是苏语茉请教某个技术问题，或是推荐一本她觉得他会感兴趣的书。
他总是第一时间回复。尽管措辞依然笨拙，但至少不再逃避。
周三下午，他正在研究所测试新设计的无人机导航系统，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语茉发来的照片：念念坐在书店地板上，专注地拼着一个复杂的航天器模型，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送的那个模型，她拼了三天了，非要自己完成不肯让我帮忙：）”
任稚南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同事小李路过，惊讶地挑眉：“任工居然在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迅速收起手机，恢复一贯的严肃表情，但耳根却悄悄红了。
下班后，他鬼使神差地去了那家书店。远远就看到念念还坐在老位置，对着图纸发愁，面前散落着一堆零件。苏语茉坐在一旁看书，偶尔抬头看看女儿，眼神温柔。
他站在书架后看了很久，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像是在观察某种珍贵的实验现象，舍不得打扰。
最后还是念念先发现了他：“大大！”
小家伙跑过来拉住他的手：“大大快来帮我！这个零件总是装不上去！”
苏语茉抬起头，有些惊讶：“任先生？您怎么...”
“顺路。”他说了个显而易见的谎话——研究所和书店根本不在一个方向。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耐心指导念念组装模型。孩子的小手不够灵巧，常常把零件拿反或装错，但他没有一点不耐烦。这种耐心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若是平时，他早就亲自上手高效完成了。
“大大好厉害！”当模型最终完成时，念念兴奋地拍手，“比老师还厉害！”
苏语茉递过一张湿巾：“擦擦手吧。真是麻烦您了，专门跑一趟。”
任稚南接过湿巾，犹豫了一下：“不麻烦。我很...乐意。”
这个词说出口有些生涩，但确是真心话。
离开书店时，念念一手拉着妈妈，一手拉着他的衣角，蹦蹦跳跳地说个不停。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那一刻，任稚南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不是完成项目时的成就感，而是一种更温暖、更柔软的情绪。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不再是那些阴暗的走廊和指责的面孔，而是阳光明媚的书店，和念念清脆的笑声。
醒来时，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躺在床上，第一次没有立即起床工作的冲动。
手机屏幕亮起，是苏语茉发来的消息：“念念说这是她收到过最好的礼物。谢谢您：）”
后面附了张照片：完成的模型被放在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还摆着那个手工编织的星星钥匙扣。
任稚南看着照片，突然明白那种陌生情绪是什么了。
是被需要感。
不是出于责任或义务，而是纯粹的、相互的情感需求。这种需求不像工作指标那样具体可量化，却更有分量。
他开始主动联系她们。有时是分享一篇可能对苏语茉写作有帮助的文章，有时是告诉念念某个科普展的信息。每次收到回复，无论多么简短，都会让他心情愉悦。
这种变化没有逃过同事的眼睛。
“任工最近心情很好啊？”午餐时，小李试探地问，“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任稚南低头吃饭，含糊应道：“项目进展顺利。”
但微微发红的耳根出卖了他。
周五下午，他提前结束工作，去了趟玩具店。导购员热情推荐各种热门玩具，他都摇头否决——那些太普通，配不上念念的聪慧。
最后他选了一套天文主题的立体拼图，难度适中但富有教育意义。结账时，他看到柜台里的星空投影仪，鬼使神差地一起买下了。
提着礼物走出商场时，他感到一种陌生的雀跃。像是小时候考了满分，期待得到表扬的心情。
这种期待在见到念念惊喜的表情时得到了超额回报。
“大大最好了！”小家伙扑上来给他一个拥抱——这是第一次有孩子对他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任稚南僵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回抱。孩子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带着奶香和阳光的味道。
苏语茉站在一旁微笑：“您太宠她了。”
“值得。”他脱口而出，然后被自己的直白吓了一跳。
但苏语茉的笑容更深了：“那就谢谢啦。”
那一刻，任稚南意识到自已正在产生某种依赖。依赖于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依赖于看到她们笑容时内心的满足。
这种依赖让他恐慌，却又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