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他好似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就连呼吸也变得起伏不定。
而又经过好一番自我调解,这人方才哑着嗓子、有些惴惴不安地脱口而出了内心极度渴望得到确切答案的反问。
“……此话当真?”问这话的时候,可以说除了叶凌一自己,在场的其他人几乎不约而同目睹了他眼眶逐渐泛红的过程,一个个对于薇莅的角色定位便已有了大概的判断。
于是,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是谁抛出的话题就得由谁负责应答,沈柯也不含糊,没等众人将目光投递过来,就自己自顾自地说起了刚走出房间那会儿见到的光景。
而这,就不得不从整个公寓都有早起晨练的习惯开始讲述。
每个人有各自的理由不能贪睡,扶琳和谢时追有着作为青梅竹马、同时也是师兄妹相互竞争的关系,没有一刻肯将超越的机会割让给彼此,每天基本六点起,所以他俩算是起的最早的第一梯队;然后,就是常年领受剑术磨练的叶凌一,他接手了管理公寓日常生活供给的交接人,除了必须得替成员们时刻关注任务接取、做好有效引领基本义务之外,还得多多提升自个儿的各方面素质能力,七点半起,很累,自然当之无愧第二梯队;最后,就轮到沈柯沈之珩二人,他们两没有前面三人这样那样刻苦律己的理由,基本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这便是第三梯队。
虽然,他们毋庸置疑被室友们光荣评为“瞌睡虫”组合,但这不代表,当天彻底亮起来的时候,会没有一丝一毫未曾察觉到的异样。
毕竟三个女孩子被分配到同一层,彼此之间想要串门只用几步路的功夫,沈柯这回半梦半醒缓缓路过薇莅常日紧闭的房门口时,几乎是一瞬间,独属于花香沐浴露湿漉漉的水汽就猝不及防打断了汹涌的睡意。
那会儿,沈柯被这股浓烈的气味刺激得双眼飞速眨动,一边顺着飘来的方向逐渐贴近微微敞开的门缝,一边对于即将见到的里面的情形感到心跳加速。
央桦为了每个学生都能有各自独立的小空间,每一间房皆设有门钥,除非他们自己愿意邀请他人来房里聚会,否则的话,根本无外力可以强行闯入。
所以,沈柯当即就自认为合理地做出大胆推测:这会儿搁里边沐浴的人,不出意外就只能是薇莅本人。
虽然,她压根不清楚女孩是否会向他人邀约,但碰巧的是,被放置在显眼位置、以示身份的金属铭牌刚好就能看清数字。
那是学院为证明学籍最开始会发放下去的重要物件之一,大多数人更倾向于随身携带它,除了以防不时之需以外,保护工作必然极好,基本也就不存在遗失的情况。
这一来二去,依常理而言,便成了沈柯无比确信所见所闻的完美依据,其中的逻辑纰漏要放在平时,早招来一番嗤笑,这会儿却成了唯一较可信的消息。
“咳咳,我突然想起来马上要上的这堂课不好占座,咱们要不先行一步?”沈之珩率先做出回应,只见他游刃有余地带动现场的氛围,与谢时追他们对上暗号后,便佯装不经意带着大家出了门。
一时之间,只剩下一人的客厅空荡荡的,伙伴们不由分说创造独处机会,单性质上就能叫一个心思细腻的人感觉到实实在在的温暖,又怎会产生那种被丢下的不安情绪?
更何况,他叶凌一面对挑战从来不畏缩,难度系数越大,只会激得他斗志越昂扬。
主动找个人,本身算不得什么有难度的任务,几步路、一两句话,再加上他俩早就相识,这些事需要解决到的问题综合在一起,其实一一细算下来跟喝水是一个道理,根本就不算难。
但万事万物总有一件是没办法等同代换的,先不问薇莅身负的秘密有多繁复,单就叶凌一自己隐瞒至今的特殊情愫,他就会本能地去担忧这样的举动是否易引起什么不太好的后续反应。
不过好就好在,这一回,命运没有给他机会左右为难。
“阿凌,你现在有空的话,可不可以上楼来帮我个小忙?”声音是通过传音传到耳边来的,一字一句扣人心弦,而听见女孩呼唤自己的叶凌一,下意识感受到的,有惊喜,也有一丝庆幸。
而不管有意无意,她总能第一时间精准察觉到你的难处,从不会刻意刁难,反倒一次次无条件地包容理解。
具体的原因他始终没能想通,就好像从一开始,他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没被看透,会如何想、如何做,全然还在她的预料之中。
被人分毫不差地拿捏,这种感觉照常理而言确实易叫人心生反感,可轮到叶凌一,却莫名其妙地觉着安心。
“这就来。”对于这份纯粹的关切,他虽然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对这样一个人全无戒备,但他相信自身强烈的直觉,相信她不会背弃大家的信任,以及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坦诚内心的期望也能如愿得到想要的回应。
只不过,等他人都到了人家房门跟前,悬停在半空中的手却是犹疑不决,迟迟不知该如何落下。
毕竟,这房里的动静于外人看来压根没有个具体的推测方向,谁都拿不准里面的人到底为何种情况,又怎敢贸然推门而入呢?
“……怎么办,我要不要直接进去?虽然事先有得到邀约,可若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岂不枉费了礼数?”
抱着此种顾忌,叶凌一一时之间竟觉得双脚犹如灌铅一样沉重,走不是,径直闯入也不是,思绪的狂潮算是快彻底拿下一池,却刚刚好被人及时打断。
“阿凌,你可是有什么难处?怎么一直站门口不进来呢?”
殊不知,他此时此刻的矛盾纠结早就为薇莅尽收于眼底,她其实心里很明白这个年龄段会有的万千思想,想过立马喊人入内,但却碍于自身极个别伤势必须单独处理,不得已才让门外为自己担惊受怕的人苦苦等待。
也幸好,叶凌一还没有将其中微小的差别及时回味过来,不然,不说万一,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一番打探指定是逃不过的。
“那我进来了。”推开那扇门,当二人投向对方的目光于某一瞬间正巧对上,比之两天前的重逢,只有现在正在经历的对视,才能叫人真真切切地认为:她,真的回来了。
可还没来得及顺应惯性表示日常的关心,叶凌一正准备问及试炼那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之时,女孩脖颈往下二三指零零散散、皆或深或浅陷进肉里的尖刺碎片,带着一缕缕血丝,刺眼又骇人,震惊得他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
“……这些伤,是不是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