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仍缠绕在脊背,远处洞窟深处传来的锁链轰鸣与大地震颤如同跗骨之蛆,催促着洛清卉逃离。她沿着来时的路,忍着脚踝钻心的疼痛,尽可能快地向着那面刻满符文的石壁退去。
幽暗的绿光在她急促的呼吸间摇曳,将她的影子拉长又扭曲,投在布满古老刻痕的岩壁上,仿佛无数窥视的眼睛。每一次锁链的剧烈扯动声都让她心脏骤缩,生怕下一刻那洞中的“它”就会完全挣脱,将这方地下废墟彻底撕裂。
终于,那面冰冷的、将她传送至此的石壁出现在前方。她背靠上去,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却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全感一一一至少这里暂时没有那令人窒息的直接威胁。
她剧烈地喘息着,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强迫自己不去听那持续不断的、来自深处的恐怖声响。现在不是单纯害怕的时候,必须思考!
那个人的话语、那柄断裂的佩剑、两个先后踏入死地的“进入者”、以及那正在苏醒的“它”……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碰撞,却难以拼凑出全貌,反而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和更深的寒意。
大师兄……真的已经陨落了吗?那守墓人所言是真是假?他自身的存在就充满了谜团。为何被锁?赎何罪?
还有那第一个呼喊“为何”冲进去的人……会是谁?
一切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恐怖洞窟的深处,但那无疑是死路一条。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面石壁上。它是唯一的“生门”,也是唯一的“退路”。但退回去,面对的就是那条死寂绝望的古老甬道,以及可能还在徘徊的蚀灵虫潮。
进退维谷。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怀中那枚一直微微发热震颤的青铜镜碎片,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并非彻底沉寂,而是那种针对远处“它”的剧烈警告性震颤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平稳的、带着某种规律的温热感,如同沉睡生灵平稳的呼吸。
与此同时,远处洞窟深处那令人心悸的锁链咆哮和震动,也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隔绝、削弱了,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具有冲击力和压迫感,变得沉闷而遥远。
就仿佛……有一层新的、无形的屏障出现在了那边,暂时阻隔了大部分的能量宣泄?这感觉……竟隐隐有一丝青穹殿高阶防御术法“天青幕”的意味?但这怎么可能?
发生了什么事?
洛清卉惊疑不定,紧紧握住变得“安静”的镜片,仔细感知着四周的变化。空气中的那种沉重压抑感似乎也减轻了些许。
是那“它”又陷入了沉睡?还是……有其他变故发生?
无论如何,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暂时缓解了那迫在眉睫的毁灭感,给了她更多一点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她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做出决定。是继续留在这里观察,等待可能出现的转机,抑或是更大的危险?还是立刻退回甬道,另寻他路?
就在她权衡利弊,难以决断之际一一一
一丝极其微弱的、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忽然间从她侧后方极远的地方荡漾开来!
那波动非常非常微弱,若非此地刚刚恢复了相对的“平静”,若非她全神贯注地感知四周,几乎无法察觉。但那波动的性质却让她瞬间绷紧了神经一一一那并非此地古老苍凉的死寂之气,也非洞中“它”的暴戾邪恶,而是一种……相对“新鲜”的、带着明显青穹殿功法特征的卫气波动!而且,这波动显得有些紊乱、急促,仿佛其主人正处在某种压力或战斗状态!
这里还有青穹殿的人?!
是敌是友?
难道是……路渊师兄?!他伤势那么重,怎么可能也穿过光幕到达这里?而且这波动的方向,并非来自她来的方向,而是这片巨大废墟的另一个完全未知的方位!
又一个变故!
洛清卉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今晚的变数实在太多,远超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但这一次,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同门气息的波动,反而像是一盏在无尽黑暗中突然亮起的微弱油灯,尽管不明状况,却无疑指向了一个新的、不同于那绝死洞窟的方向!
几乎没有过多犹豫,洛清卉瞬间做出了决定。
去查看!
与其留在这里面对已知的、无法抗衡的恐怖,或者退回绝望的死路,不如去探寻这突如其来的同门踪迹!哪怕那是危险,也可能是一线生机!
她立刻调整方向,忍着脚痛,循着那微弱波动传来的大致方位,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
那片区域她从未涉足过,地面上堆积的碎石和残骸更多,行走起来更加困难。幽暗的绿光在这里也变得愈发稀疏,光线昏暗,能见度极低。
那缕属于青穹殿的卫气波动断断续续,时强时弱,仿佛风中的烛火,指引着她深入这片废墟更偏僻、更破败的角落。
终于,在绕过一堵彻底坍塌的巨大石墙后,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前方一片狼藉的空地上,景象惨烈无比。七八具蚀灵虫的残骸散落四处,甲壳破碎,汁液横流,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而这些虫尸中央,一个身影正背对着她,单膝跪地,用一柄断剑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周身清气极度不稳,忽强忽弱,正是那紊乱清波的源头!
那人衣衫破烂不堪,布满深可见骨的伤口和蚀灵虫腐蚀的痕迹,披头散发,状极狼狈。但那个背影,那身虽然破损却依旧能辨认出的青穹殿长老服饰的纹路……
洛清卉瞳孔骤缩,失声惊呼:“路师兄?!”
那身影猛地一颤,极其艰难地、缓慢地回过头来。
正是路渊!
只是此刻的他,面色如纸,嘴角不断溢着鲜血,眼神涣散中带着一丝濒临极限的疯狂,与平日里那个沉稳威严的青穹殿长老判若两人!他看到洛清卉,眼中先是闪过极大的意外,随即化为更深的焦急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愤怒?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撕裂,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快……走!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师兄!你的伤!”洛清卉下意识地想上前扶他。
“别过来!”路渊猛地低吼一声,试图举起断剑阻止她,却因为力竭而手臂剧烈颤抖,“危险……还没……结束……它们……只是……先锋……”
他的话音未落,四周的黑暗阴影中,再次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更多的、体型更大的蚀灵虫复眼闪烁着贪婪的红光,从废墟的各个角落缓缓涌出,形成了新的包围圈!
路渊眼中闪过绝望,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洛清卉瞬间明白了。路渊并非穿过了光幕,他极可能是从这条废墟的另一个入口强行闯进来的!而且一进来就遭遇了比她在甬道中所遇更加强大的蚀灵虫围攻,一路厮杀至此,已是强弩之末!他让她走,不是因为洞窟的“它”,而是因为这片区域本身就充满了致命的虫群!
眼看虫群再次逼近,路渊状态极差,已然无力再战。
洛清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枚不再震颤、只是持续散发着平稳温热的青铜镜碎片。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她猛地一咬牙,一个箭步冲到路渊身前,并非去扶他,而是将手中的青铜镜碎片高高举起,将体内恢复不多的、微弱的卫气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嗡一一一”
镜片再次亮起,但这一次,没有狂暴的雷光,也没有针对某个特定目标的剧烈反应。只是散发出一种温和、稳定、带着淡淡辉光的能量场,如同一个无形的护罩,将她和路渊笼罩其中!
那些逼近的蚀灵虫接触到这辉光,顿时发出一阵焦躁不安的嘶鸣,复眼中露出明显的忌惮,前进的步伐瞬间停滞了下来,只是围在周围,不敢轻易上前!
有效!这镜片散发的能量似乎对它们有特殊的克制或干扰作用!
洛清卉心中稍定,但维持这辉光对她消耗极大,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路渊震惊地看着她手中的镜片,又看看周围忌惮不前的虫群,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更深的复杂情绪。他显然认得这碎片的气息,却万万没想到它在她手中能起到如此奇效。
“坚持住……它们……怕这个……”洛清卉艰难地说道,全力维持着镜片的能量输出。
虫群围而不攻,嘶鸣不断,形势暂时陷入了僵持。
但洛清卉知道,这坚持不了多久。她必须从路渊这里得到信息。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洞窟里的……到底是什么?”她趁着间隙,急促地低声问道。
路渊靠在断墙上,喘息稍定,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虫群和苦苦支撑的洛清卉,知道隐瞒已无意义,眼中闪过痛苦与决绝,沙哑地开口:
“此地……是青穹殿最高机密……亦是……白宁师尊当年……联合各方封印‘噬界魔螭’的一处……失败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