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内空气瞬间凝固。
黑衣人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凌厉如刀,他无声地移至窝棚入口阴影处,身体微弓,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右手已按在了腰间那对乌黑短刺之上。那双露出的眼眸锐利如鹰,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戒备,甚至……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
洛清卉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有人来了?连这个神秘强大的黑衣人都如此紧张,来的会是什么人?镇浊观的后续队伍?还是……更可怕的存在?她挣扎着想靠墙壁坐直一些,却连这点力气都使不出,只能无力地靠在土壁上,紧张地望向入口。
那逼近的速度快得惊人!方才还在极远处,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空灵的气息已然笼罩了这片小小的河湾!
没有脚步声,没有衣袂破风声,仿佛来的不是实体。
下一秒,一道模糊的、近乎透明的白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窝棚之外,离入口不过数步之遥!
它依旧是那般虚幻不定,看不清具体面容,只有一个人形的轮廓,周身散发着与这山林清晨格格不入的冰冷与死寂,正是洛清卉在北地废村和螭渊残骸外惊鸿一瞥的那个存在!
白影!
它竟然跟到了这里?!
洛清卉瞳孔骤缩,呼吸几乎停止。它到底是人是鬼?是敌是友?一次次出现,目的究竟是什么?
更让她惊异的是黑衣人的反应。
在看清那白影的瞬间,黑衣人按在短刺上的手猛地一颤,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他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也没有后退,而是僵立在原地,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眸中,此刻竟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一一一有震惊,有骇然,有不解,甚至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仿佛见了鬼一般的恐惧?
他认识这个白影?!
“你……?!”一个极其干涩、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单音从黑衣人口中溢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意味。
那白影静立在晨雾与微光中,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它那模糊的“面部”似乎转向了窝棚内的洛清卉。
紧接着,一段冰冷、断续、直接作用于洛清卉脑海的意念再次响起:
“……危险……快……离开……他们……来了……”
这一次,意念中似乎带着一丝更明显的急切。
几乎是同时,黑衣人仿佛也感知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一一一那是与他们来路截然不同的方向!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该死……‘听风者’……怎么会惊动他们?!”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中充满了棘手和麻烦的意味。
听风者?那又是什么?
洛清卉完全懵了。白影的警告,黑衣人的如临大敌,还有这新出现的“听风者”……情况似乎复杂得远超她的想象。
黑衣人猛地回头,目光极其复杂地在那白影和洛清卉之间飞速扫视了一遍,似乎在进行着无比激烈的思想斗争。
白影依旧静立不动,仿佛只是一个冰冷的警告信号。
远处的林间,已经隐约传来一种极其特殊的、如同风掠过无数细碎金属片的奇异声响,而且正在快速逼近,那声音让人没来由地心生烦躁与不安。
时间不容拖延!
黑衣人眼中挣扎之色瞬间被决绝取代。他猛地做出了一个让洛清卉意想不到的动作一一一他竟迅速收起了戒备的姿态,短刺归鞘,然后一步跨出窝棚,并非冲向白影或来袭者,而是快速地在窝棚入口附近的几处地面和树干上,用极其特殊的手法布置下了几样小巧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器物,似乎是在匆忙布置一个隐匿和隔绝气息的简易阵法!
“待在里面,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他背对着洛清卉,疾声低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布置完最后一件器物,他猛地转身,目光最后极其复杂地看了一眼那静立不动的白影,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解读的痛苦与决裂。下一刻,他身形猛地一晃,竟不再理会窝棚和洛清卉,也不再顾忌那所谓的“听风者”,而是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与白影、与听风者方向都截然不同的第三个方向,全力疾掠而去,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瞬间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他就这么……走了?
抛下她这个累赘,独自离开了?
洛清卉彻底愣住,完全无法理解这急转直下的情况。
而那静立的白影,在黑衣人离开后,那模糊的轮廓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它“看”了洛清卉一眼,随即,它的身影也开始逐渐变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散在了清晨的薄雾与光晕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来得突然,去得诡异。
窝棚外,只剩下那逐渐响起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金属风声”在不断靠近。
窝棚内,那几件黑衣人匆忙布下的小器物散发出微弱的波动,形成一个极淡的能量罩,将窝棚内部的气息与外界勉强隔绝开来。
洛清卉孤身一人,重伤虚弱地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心脏狂跳,大脑一片混乱。
黑衣人为何见到白影会有那般反应?他最后那一眼意味着什么?他为何仓促布阵后独自离去?是弃她于不顾,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白影再次出现警告,所谓的“他们”和“听风者”又是什么?路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无数疑问和巨大的不安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只能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放到最轻,透过窝棚的缝隙,惊恐地望着外面,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听风者”。
所有的答案,似乎都隐藏在这即将照面的危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