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在众人面前缓缓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焦灼、是怨毒、是期待,是人间百态。
门内,只有陈凡和一个躺在床上,阳气即将熄灭的将死之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而压抑的气息,监护仪上那不断下跌的数字,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陈凡没有去看那些冰冷的仪器。
他走到病床前,看着床上那位面色灰败的中年男人,张浩天。
在陈凡的望气术下,张浩天头顶官运的紫红气光已经被那团蠕动着的灰色煞气侵蚀得只剩下薄薄一层,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那灰雾中,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若隐若现,无声地嘶嚎着,散发着刺骨的怨念。
万家生煞。
动了不该动的地方,惊扰了无数亡魂的安息,这股怨念凝聚而成的煞气,足以吞噬一切生机。
寻常的医术,对此毫无用处。
“你官运亨通,本该还有二十年气运,可惜了。”
陈凡自言自语,随即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悬于张浩天的眉心之上。
“不过,你运气好,遇到了我。”
话音落下,他双目猛然一凝,体内炼气境的金色真气,如开闸的洪水,顺着经脉狂涌而出!
“敕!”
一声低喝,陈凡的掌心,爆发出肉眼可见的璀璨金光!
金光如烈日,瞬间笼罩了整个病床。那团盘踞在张浩天身上的灰色煞气,像是遇到了克星的毒蛇,剧烈地翻腾、收缩,发出阵阵无声的尖啸,试图抵抗。
“哼,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陈凡眼神一冷,加大了真气的输出。
“给我散!”
轰!
金光大盛,化作一道道金色的丝线,如同一张天罗地网,硬生生地罩住了那团灰色煞气。
病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门外。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疯了!都疯了!”钱亮脸色铁青,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的孙立嘶吼,“孙老师,那个李秘书竟然真的相信一个神棍!要是张省长出了事,这个责任我们可不背!”
孙立的脸色同样难看,他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阴沉无比。
他没说话,但心里已经判了张浩天的死刑。
同时,他也想好了说辞,一切责任都推给这个狂妄的年轻人和那个愚蠢的周建国。
周建国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不停地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祈祷还是在咒骂。
苏晴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看看那扇门,又看看旁边站得笔直,像一尊冰雕的林清雪。
“清雪姐姐,”她忍不住小声问,“陈凡哥哥……他真的可以吗?”
林清雪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牢牢地锁着那扇门,声音里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
“他可以。”
不是“应该可以”,也不是“或许可以”,而是斩钉截铁的“可以”。
这是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苏晴愣了愣,看着林清雪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冷得像冰块一样的女人,在提到“陈凡”这个名字时,好像会发光。
就在这时!
“嘀——嘀——嘀——”
走廊尽头的中央监护站,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一名负责监控的护士发出一声惊呼,脸色煞白地指着屏幕。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冲过去,只见屏幕上,那条代表张省长心率的曲线,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条直线!
血压:0。
心率:0。
死了!
“完了……”周建国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钱亮状若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治死了!他把省长给治死了!周建国,李秘书!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李秘书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绝望。
孙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结束了。
然而,林清雪却死死地盯着屏幕,她想起了在王杰病房里发生的一幕。
那一次,也是这样。
心跳归零,然后……
奇迹降临。
这一次,还会吗?
病房内。
陈凡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万家生煞”比他想象中还要凶戾顽固,仅仅是压制住它,就消耗了他近三成的真气。
想要彻底驱散,必然会元气大损。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点功德,不能不要。”
陈凡眼神一狠,不再犹豫。
他悬于张浩天眉心的右手猛然下压,五指如钩,仿佛要穿透皮肉,抓住那无形的煞气!
“想走?给我进来!”
他竟是要将这股凶戾的煞气,直接吸入自己的体内!
这是最霸道,也是最危险的方法!
那团灰雾仿佛感受到了毁灭的危机,疯狂地挣扎,化作一张狰狞的鬼脸,朝着陈凡的掌心反噬而来!
陈凡的身体猛地一震,喉头一甜,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
但他眼神中的狠厉之色更浓。
“还敢反抗?”
他另一只空着的手,闪电般并指成剑,凌空画出一道玄奥的金色符文!
正是《神农济世典》中记载的镇邪符!
“镇!”
金色符文如烙印般,狠狠地印在了那张鬼脸上。
“滋啦——”
一声仿佛热油浇在冰块上的声响,那鬼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被金光击溃,化作一股最精纯的灰色气流,被陈凡的掌心,硬生生地吸了进去!
灰色气流一入体,便如脱缰的野马,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带着无尽的阴冷与怨毒。
陈凡闷哼一声,立刻运转功法,调动丹田内的金色真气液滴,将其团团围住,开始炼化。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急不得。
他收回手,再看床上的张浩天,那盘踞在他头顶的煞气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微弱但纯净的紫红气光。
阳气未散,命格已保。
他走到门口,擦去嘴角的血迹,脸上恢复了那副淡然的神情。
然后,他拉开了门。
门外,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见鬼了的表情看着他。
钱亮指着他,嘴唇哆嗦着:“你……你……你把省长……”
话未说完。
“嘀…嘀嘀…嘀嘀嘀……”
中央监护站,那条代表死亡的直线,突然开始跳动!
一下,两下……
心率,从0,跳到了50,60,80!
血压,也开始稳步回升!
“咳……咳咳……”
病房里,传来一声虚弱但清晰的咳嗽声。
整个走廊,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监护屏,缓缓地,僵硬地,移到了门口那个身影上。
他脸色有些苍白,嘴角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痕,但那双眼眸却深邃得如同星空,仿佛蕴含着创世与毁灭的力量。
李秘书看着陈凡,嘴唇颤抖,这个在官场上以铁腕和冷静著称的男人,眼眶竟是红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陈凡,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凡坦然受了这一礼。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已经彻底石化的钱亮和孙立脸上,淡淡地开口。
“现在,谁是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