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官营帐,已是下午。
陈洛回到校场,看到狗子、王奎他们已经按吩咐,开始了新兵的筛选。
校场一角,黑压压地站了近百人,有刚从民夫转来的青壮年,有其他部队被打散编制的老兵,还有几个眼神桀骜、带着伤疤的刺头。
狗子正拿着名册,一个个点名,询问简单情况。王奎和赵三则在一旁仔细观察每个人的体魄、站姿和眼神。
“你,以前做过什么?杀过蛮子没?”
“抬过尸首,算不算?”
“下一个!看你胳膊挺粗,练过?”
“回长官,家里以前是打铁的!”
“嗯,站到那边去。”
“你,为什么想来我们陌刀队?”
“听说跟着陈屯长,能吃肉,能杀蛮子,能立功!”
筛选工作如火如荼。陈洛没有插手干预,只是站在远处默默观察。他有意锻炼狗子他们,现在也是有模有样,自有一套标准,重点考察胆气、体力和服从性。
到了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皮肤黝黑、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被点到名。
“刘莽?原先锋营什长?”狗子看着名册,又抬头打量眼前这个比他还高半头的壮汉。先锋营是每次交战冲在最前的死士营,伤亡极高,能活下来的都是百战悍卒。
“是。”刘莽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眼神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麻木,深处还藏着几许野性。
“为什么想来我们这?”
“先锋营打没了,听说你们这儿的刀厉害,杀蛮狗利索。”刘莽的回答直白得近乎粗暴。
旁边几个新兵,闻言都缩了缩脖子。
狗子微微皱眉,看向王奎。王奎上前,沉声道:“我们这的刀是利索,但规矩也严。要练阵,要听令,不是光凭蛮力厮杀的地方。你受得了管束吗?”
刘莽咧嘴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疤痕随之扭动,更显凶悍:“只要能多杀蛮子,给死去的弟兄报仇,啥规矩俺都受!”
王奎看向远处的陈洛。陈洛微微点头。
“好,站到那边去。”狗子指了指通过考核的那一列。
筛选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最终从近百人中挑选出了四十名新人,加上原有的十名老兵,刚好凑足五十之数。这些新人大多体魄强健,眼神犀利,经历过战火的沉稳,算是优中选优。
陈洛这才走上前。所有新人老兵立刻站直了身体,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尤其是那些新人,好奇、敬畏、审视地看着这位年纪轻轻,却已名震边城的屯长。
陈洛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声音沉稳有力:“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陈洛的兵,是陌刀队的兵!”
“我这里的规矩很简单:听话,苦练,不怕死!”
“听话,令行禁止。违令者,军法处置!”
“苦练,练到吐血流汗,练到把阵型刻进骨子里!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不怕死,蛮子来了,就得有把他们都砍碎的胆气!谁敢后退,我第一个砍了他!”
“跟着我,饷钱足额,有功必赏!有了更好的伤药,我先紧着你们用!只要你们够硬,将来封爵拜将,亦非不可能!”
他没有太多花哨的语言,只有最直白干脆的要求和承诺。
“现在,背上你们的行囊,领取你们的号衣和兵器,原地休整半个时辰。之后,开始训练!”
陈洛指向校场中央那数十柄新领来暂代陌刀训练之用的制式长刀和一些沉重的木盾。
“首先,练力气!练耐力!王奎,赵三,带他们先扛着包跑校场二十圈!完不成的,没晚饭!”
“是!屯长!”王奎赵三大声应命,随即转向新人们,吼道:“都听见了吗?动作快!背上包,拿起刀盾!跑起来!”
新人们一阵骚动,看到老卒们已经率先行动,纷纷咬牙跟上。沉重的负重和漫长的圈数,立刻让校场上响起了一片粗重的喘息声。
陈洛站在点将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奔跑的队伍,目光尤其在那个高大身影刘莽身上停留了片刻。此人是个悍卒,但能否融入陌刀队的战阵,还需观察、打磨。
狗子凑近低声道:“屯长,人都齐了。就是那个刘莽,怕是刺头。”
“是尖刀还是废铁,练练就知道了。”陈洛淡淡道,“盯紧点,但不必刻意打压。真有本事,我给他施展的机会。若是不服管束就可惜了。”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只摇摇头,但狗子已然明白。
训练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陈洛不时下场纠正动作,讲解要领,将《基础战阵操典》的知识融入最简单的体能训练中。
夕阳西下。汗水浸透了号衣,沉重的脚步扬起尘土,飘洒在身上,但没有一个“泥人”停下。陈洛、陌刀队的威名,如同一根鞭子,驱策着每一个人。
陈洛看着这支初具雏形的队伍,心中盘算:
1.陌刀锻造不能停,需要盯紧进度。
2.战阵训练必须抓紧。
3.强效金疮散要尽快配发
4.至于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窥视者……
正在他思索之际,一名军侯府的亲兵快步跑来,递上一份文书:“陈屯长,军侯手令!令您明日辰时,前往军侯府议事厅,有军务相商!”
陈洛接过手令,心中一动。李震突然召见,所为何事?是蛮族有了新动向?
手中的军令,似乎还带着一丝笔墨的湿润。
陈洛目光接过手令,对亲兵沉声道:“回复军侯,陈洛必准时抵达。”
“是!”亲兵行礼后,快步离去。
他收敛心神,将手令仔细收好。无论何事,提升自身实力总是应对一切变故的根本。
校场上,新兵们的体能训练已近尾声。
大部分人已是东倒西歪,全靠一股刚入精锐部队的不服输的劲头强撑着。那个名叫刘莽的汉子虽然也是大汗淋漓,呼吸粗重,但腰板依旧挺得最直,眼神扫过旁边瘫软的新人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停!”王奎看了看天色,大吼一声。
如同听到赦令,不少新兵顿时瘫倒在地,大口喘气,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
“都起来!刚跑完不准立刻躺下!想死得快点吗?”赵三吼叫着,用脚轻踢着那些瘫倒的人,“慢慢走动!去喝水!”
陈洛走下点将台,来到队伍前方。他的目光所及的那些新兵,即便再累,也挣扎着站好,不敢有丝毫怠慢。
“感觉如何?”陈洛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只是开始。陌刀,重五十斤,挥舞劈砍,需要的力气远超你们的想象。没有这股力,上了战场,你就是蛮族刀下的肉!从明天起,体能训练加倍!”
人群晃了一晃,但没人出声。
陈洛的目光落在刘莽身上:“刘莽。”
“在!”刘莽踏前一步,声若洪钟。
“你原为先锋营什长,想必是厮杀经验丰富。告诉我,若狭路相逢,敌众我寡,当如何?”陈洛突然考校道。
刘莽毫不犹豫,狞声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揪着最前面的往死里剁,杀出血气,吓破他们的胆!”
这是典型的悍卒思维,勇则勇矣,却失之鲁莽。
陈洛未置可否,又看向旁边一个看起来较为沉稳的老兵:“你呢?”
那老兵想了想,抱拳道:“回屯长,应结阵自保,且战且退,寻找地利或援军。”
陈洛点点头,这才看向众人,朗声道:“都有道理,但都不全对。狭路相逢,勇气固然重要,但送死的勇气毫无价值。结阵自保是对的,但我们陌刀队,攻即是守,守亦是攻!”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我们的依仗,不只是个人武勇,而是手中的陌刀,是身边的袍泽,是严整的战阵!无论遭遇何种情况,首要便是结阵!依令而行!方圆阵,进可攻,退可守,如磐石,如磨盘!”
“我要你们练的,就是将这阵型变成你们的本能!遇到敌人,不需要思考,本能地就能站对自己的位置,挥出该挥的刀!保护该保护的袍泽!”
“届时,任他蛮族如何凶悍,撞上我陌刀阵,便是自寻死路!”
陈洛的话语带着强大的自信和感染力,让疲惫的新人们燃起光芒,连刘莽也露出了思索之色。
“今日到此为止。解散后,去伙房用饭。戌时初刻,全部回营舍待命,学习军规条例!”陈洛下令道。
“是!屯长!”众人应诺,声音比方才整齐洪亮了不少。
队伍解散,新兵们互相搀扶着,龇牙咧嘴地走向伙房。
陈洛叫来狗子、王奎、赵三:“新兵初练,强度要循序渐进,但规矩不能松。晚间学习军规,由你们三人轮流主持,务必让他们明白,何为令行禁止。”
“明白,屯长!”三人齐声应道。
“另外,王奎,你稍后去一趟军械坊,催问一下陌刀的锻造进度。我们急需这批真正的陌刀来进行真刀真枪的训练。”陈洛吩咐道。
系统奖励的剩余百炼镔铁坯,他暂时不打算动用,那是关键时刻升级装备的底牌。
“是,我这就去。”王奎领命而去。
处理完这些,陈洛才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伤口也隐隐作痛。他深吸一口气,走向自己的营帐。阿山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晚饭和热水。
简单用过饭食,处理了一下伤口,陈洛没有休息,而是拿出那卷《基础战阵操典》,再次沉浸其中。虽然系统直接灌注了知识,但每次研读,结合白天的训练和实战经验,总能有新的体会。他尤其专注于“方圆阵”的各种变阵,和应对敌军冲击时候的调整。
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彻底黑透,营地点起了火把。
戌时左右,狗子来报,新兵均已按令在营舍集中,开始学习军规。
陈洛点点头,放下书简,起身道:“我去看看。”
还未走到新兵营舍,远远便听到里面传来狗子严厉的声音:“第十七条,临阵诈称疾病者,斩!第十八条,遗失旗鼓旌节者,斩!都给我记牢了!这不是儿戏!”
营舍内,油灯下,新兵们盘腿坐在地上,听得聚精会神,不少人脸上都带着肃然之色。刘莽坐在角落,看似随意,但眼神却表明他听进去了。
陈洛在窗外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狗子虽识字不多,但将军规条款念得一字不差,解释得也到位。
他没有进去打扰,转身离开,信步走向伤兵营。
伤兵营内依旧弥漫着草药味,但气氛总体比白天轻松了一些。张仲景医官还在忙碌,但脸上还算精神。见到陈洛,他主动迎了上来。
“陈屯长,”张仲景语气中带着一丝欣喜,“你送来的那批药材极好,老夫已带人配制出第一批强效金疮散,方才给几位伤势最重的弟兄换上了。药效,比预想的还要好上几分,伤口红肿消退得极快!”
陈洛心中一定,系统配方加上优质药材,效果自然不凡。
“有劳张医官了。明日我便让麾下伤员过来换药。”
“理应如此。”张仲景抚须道,“此药若能推广,实乃边军之福。”他看着陈洛,眼神中赞赏之意更浓。
离开伤兵营,陈洛心中又踏实一分。强效金疮散,将是他维系部队战斗力的重要一环。
夜色渐深,寒风乍起。
陈洛回到自己的营帐,并未立刻睡下,而是凝神感知着四周。【危机感知】天赋并未被触发,但他心中的那根弦却始终绷着。
昨夜那诡异的脚步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虽暂平,却预示着水下可能存在的暗流。
“仓曹是吧?”陈洛眼神锐利,此人掌管军械后勤,若真要暗中使绊,机会太多了。克扣陌刀锻造所需的铁料炭薪?拖延交付时间?或者在即将配发的粮秣军饷上做文章?甚至更阴毒地,在装备上动手脚,战时崩裂?
“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陈洛暗忖。但对方是军吏,无确凿证据,仅凭猜测难以动他。或许,明日军侯召见,会是一个契机?
他收敛思绪,盘膝坐于榻上,再次尝试调动体内那丝微弱的霸王残余气力,引导其游走周身,滋养伤处,淬炼筋骨。这气力虽远不如初获时那般磅礴浩瀚,却如种子般蕴藏着无穷潜力,每一次运转,都能带来细微却实在的提升。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万籁俱寂,只剩寒风吹拂的旗幡在猎猎作响。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与所处环境,新一日签到已开启。今日可签到地点:军械工坊。是否签到?】
新的一天,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陈洛猛地睁开双眼,精光一闪而逝。
军械工坊?又是那里!
上次签到获得了陌刀图纸,改变了他在军中的命运。这次,在这暗流涌动、急需提升实力应对内外威胁的时刻,系统再次指向那里,会带来怎样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