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深深嵌入皮肉,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声。
跟之前咬小厮不同,这回它咬完就松口,没有继续撕咬,也没有停留。
而是迅速撒开四爪,嗖地一下钻进人群缝隙,转眼就没了踪影。
前厅一下子乱套了。
原本还算安静的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到处都是尖叫,乱作一团。
黄鼠狼早不见影了。
它钻过屏风底下,溜过廊柱阴影,仿佛凭空蒸发。
厅里全是喊叫声,还有孩子在哭。
就连正要发落魏家小姐的陆老夫人,也被这一幕震得愣在原地。
她缓缓环视四周,眼中寒芒一闪。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
“这女娃就是个扫把星!沾上她准倒霉,绝对是祸根!瞧瞧刚才那一连串事,哪件不跟她有关?她是灾星转世,克父克母,迟早克到整个将军府!”
这话迅速在人群间扩散。
整个大厅的气氛立刻变了。
“对啊!那小厮不过是说了句她的不是,就被树杈砸破脑袋!风不大,天又晴朗,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断裂?不是她克的还能是谁?定是阴气缠身,引动邪祟!”
“现在又引来黄鼠狼伤人,心也太毒了!那可是仙兽!寻常野物哪敢闯将军府?分明是她用妖法招来的!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手段,长大了还得了?”
“谁能跟仙兽说话?妖孽还差不多!肯定是灾星投胎,带着怨气降世,专为祸害良善之家而来!你们没见连黄鼠狼都专门挑她身边的人咬吗?这不是明摆着护主么?”
“你们这么护着她,迟早遭报应!敬鬼神不如避灾星,留她在府中一日,便是拿全府上下几十条性命赌运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吵吵嚷嚷中,陆老夫人狠狠将拐杖往地上一顿。
“都给我闭嘴!一个三岁的孩子,走路都要人牵着,你们竟敢给她安这种滔天罪名?污蔑忠良之后,蛊惑人心,其心可诛!”
“再让我听见谁胡言乱语,造谣生事,今天来的每一个,别想好好走出我将军府的大门!我会亲自下令封锁府门,逐个搜查口供,揪出始作俑者,送到官府问罪!”
“招待不周,各位请回吧。”
随即,她缓缓招手,示意沅沅过来。
年幼的沅沅懵懵懂懂。
她只看见祖母笑呵呵地站在那儿,眼神慈爱,手里拿着一块香喷喷的桂花莲蓉点心。
她蹬着肉嘟嘟的小短腿,一步一蹦跶地往前跑去。
陆老夫人坐在绣墩上,见状轻轻一笑,手腕微微一抬,将那碟点心往侧边挪了半寸。
“哎哟哟,咱们家的小馋猫又来啦?再吃下去,小心肚皮要变成圆滚滚的小汤圆喽。”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出手,用掌心在沅沅的肚皮上轻轻地揉了两下。
沅沅被挡了手,整个人愣了一下,大眼睛眨巴眨巴。
陆老夫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都要化成一滩春水了。
可她清楚得很,孩子贪嘴是天性。
但身子要紧,甜食吃多了不仅伤脾胃,夜里还容易哭闹。
哪怕心里再舍不得,也不能由着她来。
于是她连忙柔声换了话题,伸手将沅沅往身边拉了拉。
“来,乖乖,别盯着点心看了。陪祖母去后院瞧瞧你六哥哥好不好?今儿府里又是迎宾又是开宴的,吵吵嚷嚷了一整天,我听说他昨夜就咳了几声,也不知睡得安稳不。”
沅沅原本耷拉着的小肩膀一听这话,瞬间挺了起来。
她年纪虽小,可对几位哥哥向来亲厚。
尤其六哥哥陆楚廷一向待她最是温和。
一想到六哥哥可能不舒服,她立刻把那块桂花蜜糕抛到了脑后,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扒住祖母的手臂,奶声奶气地应道:“好呀!我要去看六哥哥!我要给他讲我昨天画的小兔子!”
陆老夫人望着她稚气认真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
她伸手一把将沅沅抱了起来,稳稳地搂在怀里,嘴里念叨着:“哎哟,咱们小沅沅就是贴心,比那些成日只顾着练武读书的哥哥们都强。”
沅沅被抱得高高的,咯咯直笑。
陆楚耀原本站在廊下侍立。
见到祖母抱起妹妹便疾走几步上前,伸手道:“祖母,您刚服了药,不宜久站,更不必抱孩子,还是让我来吧。”
他说着,已伸出手要去接沅沅。
“没事没事。”
陆老夫人笑着一侧身,灵巧地避开了他的手。
“你看看,我抱着我们沅沅,非但不觉得沉,反而浑身筋骨都松快了,走路都有劲儿了,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怀你父亲的时候,哪里需要你们操心?”
陆楚耀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沅沅的小衣角不过一寸,却并未收回。
而是顺势轻轻落在自己的袖口,唇角微扬。
“祖母这么说,我便放心了。不过依我看,恐怕不只是抱妹妹的缘故,更该是张太医这次开的方子对症,药效显著,才让您的气血渐复,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
“对对对!”
沅沅在祖母怀里用力点头。
“我会天天给祖母捶背,还会乖乖吃饭,不闹脾气,不让祖母心疼!”
陆老夫人听了,心窝子里一阵滚烫,忍不住低头在她嫩生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咱们小乖乖说得真好,祖母听着都精神百倍了。”
陆楚耀也低头望着她,眸光温柔,却没有追问。
有她在,祖母怎么可能不好?
三人说说笑笑,穿过月洞门,沿着青石小径往后院走去。
风拂过树梢,吹动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而沅沅的小手一直紧紧攥着祖母的衣襟。
自从那天沅沅唤醒陆楚廷后,他的情况确实好了许多。
不再像从前那样整日昏睡不醒,如今每天都能保持清醒几个时辰。
尽管时间不算长,但对将军府上下来说,已是莫大的安慰。
他的意识渐渐清晰,能够听懂旁人说话,也能勉强做出回应。
只是因为他长期卧床,身体极为虚弱。
四肢几乎使不上力,连抬手都困难。
即便有仆人小心搀扶,他也只能勉强坐起片刻,撑不了多久就得躺下休息。
更别提下地行走了。
可即便如此,将军府上下仍旧感激万分。
毕竟与之前完全无知无觉的状态相比。
现在的陆楚廷已经算是在逐渐康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