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邙山脉深处，古木参天、虬枝盘结。
浓郁的瘴气与常年不散的阴雾交织…
使得林间光线昏暗，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地面堆积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软绵无声，却更添几分诡异。
苏牧一马当先…
混沌霸体运转到极致。
淡金色的气血在皮下隐隐流淌。
不仅抵御着周遭无处不在的阴寒之气…
更将他那双堪破虚妄的双眼能力激发到极限。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
穿透层层迷雾与障碍，死死锁定着地底深处那一丝微弱却无比独特的空间波动。
那波动极其隐晦，时断时续，仿佛风中残烛。
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苍茫。
与永烬渊深处那片破碎之地给他的感觉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微弱、更加残缺。
“快！跟上！”
苏牧低喝，声音因急速奔行和体内伤势而带着一丝沙哑。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
身后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冰冷杀意，虽然暂时被复杂的地形和镜妖最后制造的混乱所隔断…
但他深知…
一位元婴老怪的神识有多么可怕，找到他们是迟早的事。
柳如烟和凌霜雪一左一右…
搀扶着依旧虚弱的程黛，将身法提升到极致，紧紧跟在苏牧身后。
两女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方才硬抗元婴威压和破墙而出的消耗极大。
但此刻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们不敢有半分松懈。
凌霜雪手中紧握长剑，剑意凝而不发…
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袭击。
柳如烟则不断挥洒出淡淡的粉色灵光，尽可能抹除四人经过的痕迹，延缓追踪。
程黛咬着牙…
努力调动体内微薄的灵力，不让自己成为完全的累赘。
美眸中虽然恐惧未消，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苏牧无条件的信任。
“就在前面！”
苏牧忽然停下脚步，指向一片被巨大藤蔓完全覆盖的山壁。
那山壁看起来与周围环境别无二致。
但在苏牧眼中，那微弱的空间波动源头正源于其后！
“轰开它！”
凌霜雪毫不迟疑，并指如剑…
一道凝练无比的冰寒剑气呼啸而出，精准地斩向那片藤蔓。
嗤啦！
藤蔓应声而碎，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一股更加浓郁、带着尘土和岁月气息的古老波动从洞内扑面而来。
“进去！”
苏牧率先钻入，三女紧随其后。
洞口虽狭，但里面别有洞天。
经过狭窄的洞口之后，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呈现在四人眼前。
石窟中心，赫然是一座由某种不知名的暗灰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古老阵法！
阵法占地约莫数丈方圆。
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
这些符文大多已经模糊不清。
许多地方甚至已经断裂、残缺，巨石本身也布满了裂纹。
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
阵法中央有几个凹槽，似乎是用于放置驱动能源的。
此刻空空如也，积满了灰尘。
整个古阵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寂灭与荒芜之气。
但即便如此，那残存的、微弱的空间之力，依旧让四人精神一振！
“上古传送阵！”
柳如烟美眸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可惜破损太严重了，而且没有能源驱动，根本不可能启动…”
“能源我有！”
苏牧毫不犹豫，立刻从血屠的储物戒中掏出那几枚尚未用完的上品灵石。
甚至还有两枚灵气氤氲、一看就非凡品的极品灵石！
“这些够不够？”
看到极品灵石，柳如烟和凌霜雪眼中再次燃起希望。
柳如烟快速检查了一下阵法结构，语速极快地说道。
“勉强够启动一次！”
“但阵法本身不稳，传送目的地根本无法确定…”
“甚至可能在虚空中就直接解体！”
“风险太大了！”
“留在这里是十死无生，闯过去还有一线生机！”
苏牧斩钉截铁，已经开始将灵石精准地嵌入那些凹槽之中。
“没时间犹豫了，若是被敌人抓住，一样都是死！”
仿佛是为了印证苏牧的话…
一股冰冷、恐怖、令人绝望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扫过整个石窟！
虽然只是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但那如同被死神凝视的感觉，让四人瞬间如坠冰窟，汗毛倒竖！
“他找到这里了…”程黛声音发颤。
“快启动阵法！”
凌霜雪急声道，同时与柳如烟对视一眼。
两女眼中同时闪过决绝之色。
灵石嵌入，微光闪烁…
但古阵只是轻微震动了一下，并未如预期般迅速激活。
那些古老的符文亮起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不行，年代太久远，阵法启动太慢！”
柳如烟脸色惨白。
就在这时…
洞口方向传来一声轻微的、仿佛空间被撕裂的嗤响。
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面带暗金面具的身影…
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洞口。
正好堵住了他们唯一的退路！
冰冷、空洞的目光再次锁定四人。
尤其是在苏牧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冰冷的不耐。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这一次…
黑袍下的手指清晰可见——苍白、修长，指尖缠绕着令人心悸的黑色魔气。
他显然不打算再给任何机会…
要直接将四人连同这个石窟一起，彻底抹去！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郁。
“镜妖！”
苏牧在心中疯狂呐喊！
“主人…撑死啦…”
镜妖微弱至极、仿佛梦呓般的意念传来。
但它还是回应了苏牧！
铜镜再次从苏牧怀中飞出。
镜面之上裂纹遍布，却依旧顽强地对准了洞口的面具人…
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
这次不再是强光…
而是一种扭曲空间的微弱力场，试图做最后的、徒劳的阻挡！
“就是现在！”
苏牧嘶吼了一声。
“百花燃元！”
柳如烟娇叱一声，绝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红晕。
周身爆发出璀璨的粉色光华，气息瞬间暴涨。
但代价是她嘴角溢出的鲜血变成了诡异的粉红色。
生命本源正在疯狂燃烧！
她双手按在古阵之上，精纯而磅礴的灵力不顾一切地注入其中！
“剑心通明——祭！”
凌霜雪同样决绝。
她并指抹过剑锋，鲜血染红剑身…
一股无比纯粹、凌厉、却又带着悲壮意味的剑意冲天而起，融入古阵！
她是在以自身剑心与剑魂为祭，强行激发古阵潜能！
两位金丹巅峰修士不惜自损本源、燃烧生命的全力灌注…
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是点燃古阵的最后一把火！
“嗡！”
整个上古传送阵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那些原本亮起缓慢的古老符文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光芒！
整个石窟被狂暴的空间之力充斥，地面开始龟裂，碎石簌簌落下。
阵法，被强行激活了！
洞口处…
面具人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两只蝼蚁的决死反抗产生了一丝真正的意外。
他那按出的右手微微一顿。
就是这一顿…
轰！
一道粗大无比、完全由混乱空间之力形成的银白色光柱猛地从古阵中心冲天而起！
瞬间将苏牧、柳如烟、凌霜雪、程黛以及那面布满裂纹的铜镜全部吞没！
“哼！”
面具人发出一声冰冷的冷哼，那按出的右手终于落下！
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毁灭性能量，如同黑色的死亡浪潮，轰然撞入银白色的空间光柱之中！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地下石窟中爆开！
整个石窟彻底崩塌！
恐怖的能量冲击与混乱的空间之力疯狂对撞、湮灭！
银白色的光柱剧烈扭曲、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光柱中的四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狂暴的洗衣机，又被无数巨力疯狂撕扯！
柳如烟和凌霜雪当场喷出大口鲜血。
原本就燃烧本源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死过去。
程黛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失去了意识。
苏牧凭借混沌霸体死死硬抗。
但也觉得神魂欲裂，五脏移位…
他拼命地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三女，但那狂暴的空间撕扯力瞬间就将他们分开！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他仿佛看到那面具人似乎想要迈步踏入光柱…
却被那对撞后更加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猛地推开了一步。
其黑袍的一角甚至被空间之力悄然切碎、湮灭…
紧接着…
无尽的黑暗和混乱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数年…
苏牧从剧烈的头痛和全身散架般的痛苦中艰难地苏醒过来。
入眼是一片极其陌生的景象。
天空是诡异的昏黄色。
不见日月星辰，仿佛被某种浑浊的尘埃永久笼罩，透着一股死寂与压抑。
放眼望去大地一片荒芜…
龟裂的土地呈现出一种暗红的色泽，仿佛被无尽的鲜血浸染后又干涸了千万年。
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无比的阴影。
似乎是某种巨兽的骸骨。
亦或是断裂的山峰、破碎的宫殿残骸。
它们静静地矗立在天地之间，诉说着无尽的苍凉与死寂。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极其稀薄。
而且异常狂暴、混乱，吸入体内竟让人产生一种烦躁欲呕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
这里的天地法则似乎也是残缺不全的。
重力忽强忽弱，空间稳定性极差、
偶尔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般一闪而逝。
“咳咳…”
苏牧挣扎着坐起身，立刻检查自身状况。
他的伤势不轻，但混沌霸体正在自主修复。
只是速度比在外界慢了许多。
灵力消耗巨大，且在此地难以快速补充。
他立刻看向四周…
心不由得猛地一沉。
没有柳如烟、没有凌霜雪、没有程黛…
她们跟自己走散了！
在最后那狂暴的空间传送和面具人的干扰下，他们四人被抛向了不同的方向！
“师姐！霜雪！程黛！”
苏牧强忍着不适，放声大喊。
声音在空旷死寂的荒原上传出很远，却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以及远处呼啸而过的、带着蚀骨之意的诡异风声。
没有任何回应。
苏牧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们三个，两个重伤昏迷，一个修为低微…
坠落到如此凶险未知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找到她们。
但首先，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并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才行。
他强撑着站起来…
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片诡异的天地。
混沌霸体赋予他的超凡感知在此地似乎也受到了压制。
但依旧能隐约感觉到，这片天地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死气、怨气以及…
一种极其古老的奇异力量！
这里，绝非善地！
他尝试运转功法吸收天地灵气…
却发现那稀薄而狂暴的灵气入体后极难炼化，反而会冲击经脉。
他不得不放弃，转而取出灵石吸收。
幸好从血屠那里得到了大量灵石，暂时不缺修炼资源。
他找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巨骨残骸背后，盘膝坐下。
一边疗伤，一边将神识沉入怀中。
那面铜镜情况更糟。
镜面上的裂纹又多了几道，灵气几乎完全消散。
镜妖的意念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苏牧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将一部分灵石放在镜面上，希望能为其提供一丝微弱的滋养。
他又尝试感应识海中的玄凰前辈。
依旧是一片沉寂。
那缕残魄仿佛彻底融入了他的识海深处，对外界毫无反应。
“必须找到能修复镜妖和唤醒玄凰前辈的天材地宝…”
苏牧暗自下定决心。
就在他疗伤之际…
他那双堪破虚妄的眼睛无意中扫过不远处的一片暗红色土地时，忽然微微一动。
在那片看似平凡无奇的土地之下约莫数丈深处…
他隐约看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混沌之气！
虽然极其微弱…
但那气息与他修炼《混沌霸体诀》所产生的混沌气血竟隐隐呼应！
苏牧心中一震。
他立刻起身走到那片土地之上，运转霸体诀、一拳轰下！
砰！
暗红色的坚硬土地被轰开一个深坑。
继续向下挖掘了数丈…
一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暗金色…
表面却有着如同血脉般天然纹路的奇异矿石，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精纯的混沌气息，正是从这块矿石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混沌源石？”
苏牧又惊又喜。
这是一种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炼体至宝。
蕴含最本源的混沌之气，对修炼混沌霸体有着难以想象的裨益！
在外界早已绝迹，没想到竟在此地寻到一块！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块混沌源石拿起。
入手沉重无比，且那精纯的混沌之气立刻涌入他的体内，让他原本缓慢恢复的伤势竟瞬间加速了不少。
气血也变得越发雄浑精纯！
“好东西！”
苏牧大喜过望。
此地虽然凶险，但果然也蕴藏着莫大的机缘！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那双眼睛，在这片法则残缺、灵气狂暴之地，或许将成为他最大的依仗！
能帮他找到资源，能帮他规避危险…
甚至能找到失散的柳如烟三人！
就在他准备借助混沌源石尽快恢复实力时…
远处天际，忽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嘶鸣声！
苏牧猛地抬头。
只见昏黄色的天边，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着他所处的方向蔓延而来！
凝神看去，那哪里是什么乌云！
分明是无数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长着锋利口器、复眼闪烁着红光的怪异飞虫！
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死亡虫云。
所过之处，连那稀薄的空气都发出被啃噬的嗤嗤声响！
这些怪虫散发出的气息凶戾、狂暴，充满了对一切生灵的憎恨与吞噬欲望！
苏牧脸色剧变，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将身体紧紧贴附在巨大的骨骸之后。
同时在心中暗骂。
“老子刚脱虎口又入狼窝！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而那恐怖的虫云似乎正是朝着他所在的方位，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