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苏砚辰突然暴涨的实力,张延年显然有些退缩了。
而他身后那几个跟班,是司灵境的弱手。
更加不敢上前。
就在这气氛凝重之时,一个微胖的人影从二楼最里面那间屋子踱步出来,站在廊上,冲着底下大堂沉着脸喝道:
“方才闹腾什么?当本巡尉是摆设不成?”
“都给我老实点!该缉拿的缉拿,该理卷的理卷!再敢喧哗闹事,休怪本官不客气!”
说完,他目光转向苏砚辰,语气缓了缓,但依旧带着官腔:
“苏校尉!上来一趟!有个要紧的大案子你接一下!”
说话的人,正是北郡缉尘司的头头——巡尉李金城!
整个衙署霎时一静,紧张的气氛缓了下来,刚才嚷嚷着要查验苏砚辰,也就不了了之。
听到李金城的话,苏砚辰也是一怔。
自从父亲死后,这位李巡尉对他从来是不闻不问,这一年来只让他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案,还有杂务。
对他更是从未有过好脸色,今天怎么会突然点名让他接大案子?
不对劲。
他目光扫过堂内。
只见方才还虎视眈眈的几个缉尉此刻都回到了自己的案前。
但脸上却都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那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谢婉清娇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嘲笑。
张延年更是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嘴型夸张地无声说道:“你—完—蛋—了!”
苏砚辰的心猛地一沉。
他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谁都不愿意接手的烫手案子!推来推去最后推到他苏砚辰头上了!
看来,落井就要下石,他们是真的不想让他好过。
他转而看向凌南瑾。
凌南瑾蹙眉望来,唇瓣微动,冲他使劲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此案不能接。
苏砚辰深吸一口气。
看来案子不止是烫手那么简单。
不过,又能怎样呢?
他现在这处境,还能更糟吗?
父亲蒙冤而死,自己受尽白眼,唯一的线索赵四也死了。
再糟,也不过是丢了这个校尉的差事。
他对着凌南瑾微微点头,然后,淡淡应了一声:“是,李巡尉,我这就来!”
说完,他不再看那些人幸灾乐祸的脸,坦然踏上楼梯。
“大人,找我有事?”
苏砚辰推门而入,假装客套。
李金城比他更客套,快步走过去掩上门。
一脸堆笑地对他说:“砚辰啊,眼下有个十分重要的案子......”
“想来想去,整个缉尘司,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苏砚辰心中冷笑。
这李金城,何时对他这么客气过。
还说什么交给他才放心,分明是案子太烫手甩不出去!
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大人请讲。”
“此案...是关于总司燕廷尉的独子,燕鸿。”
李金城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秘的样子。
“他...三天前,死在咱们北郡了。死因...初步断定是染尘暴毙!”
苏砚辰瞳孔骤然一缩。
燕廷尉!缉尘总司的最高长官!
他的儿子竟然死在了北郡,还是因为“染尘”?!
这岂止是个烫手的案子。
这他妈根本就是一个要命的案子!
“巡尉大人,这案子派给我,不是要我的命吗?!”
李金城绕过苏砚辰,回到案前,开始摆弄那些茶具。
一边沏茶一边安慰苏砚辰:“苏校尉,别激动,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
商量?这哪是商量?
这摆明了就是想把他当冤大头往火坑里推!
“大人!那死者可是缉尘总司燕廷尉的独子!”
“这案子要是查不下来,我还有活路吗?”
李金城一边给苏砚辰倒茶一边说:“苏校尉啊,你也知道那是廷尉的儿子,所以上头震怒,责令我司务必在一月之内缉破此案。”
“这是你的机会啊,若破此案,你可就此平步青云!”
“平步青云?呸!”
苏砚辰一点也不给上司面子。
他当然知道,上司这是在给自己画大饼。
若真有这种好事,案子早就有人抢着查了。
这天大的功劳,轮得着他这落魄之人?
“一月之内破案?大人,您当我是神仙吗?”
“咱们北郡缉尘司,抓个「散尘者」都费劲,这么大的案子,一个月怎么破?”
苏砚辰指向门外:“您找别人接去,反正我不接!北郡缉尘校尉又不止我一个!”
“那云校尉,常破大案,修为也比我高,为何不让他接?”
李金城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云校尉手上有别的案子,只能由你苏校尉顶上。”
“我不顶!”苏砚辰豁出去了。
“您找别人去!张校尉,陈校尉,可都闲着呢!实在不行,大人您亲自上阵!”
“反正这案子,我苏砚辰——不——接!”
见苏砚辰油盐不进,李金城脸上的表情终于消失。
“苏砚辰,你不要给我哇哇叫!”
“你是缉尘司的人,查「尘」是你职责所在,别跟我讨价还价!”
他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顿:
“不想干?可以!把这身衣服脱了,滚蛋!”
“不过苏砚辰,在滚蛋之前,你最好先想清楚一件事!”
“你这种罪人之子,若不是我保你,你真以为就凭你这点修为,能在这北郡活下去?”
“你这身皮一扒,别说张延年要找你麻烦,就那些被你抓过的染尘者都不会放过你!你信不信,过不了明日,你的尸体就会烂在这北郡街头!”
从李金城的话语中,苏砚辰感受到了赤裸裸的要挟。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腰间。
那里,挂着一块沉甸甸的腰牌。
青铜所铸,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滑,一个狰狞的兽首浮雕,环绕着“缉尘”两个古篆大字。
不就是个死吗?我怕你啊李巡尉?
人活一口气,这腰牌,不要也罢!
他刚要扯下腰牌。
“等等...此案,你可以接!”
声音从他身体里传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那是昭阳的声音。
苏砚辰有些纳闷,这昭阳,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
想到这里,苏砚辰赶紧对他说:
“昭阳大爷,我知道您的能耐通天彻地,但些许凡尘小事您可能不太清楚,我跟您解释一下啊......”
“那燕廷尉是缉尘总司头把交椅,朝廷权势最大的九卿之一,他儿子染尘,是丢了整个缉尘司的脸面,丢了整个朝廷的脸面,这件事一旦查实,整个北郡缉尘司都扛不住!”
“这案子,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然而昭阳根本不听。
“让你接你就接,废什么话。那什么燕廷尉,你不必害怕,他给本座提鞋都不配!”
“但这个案子,很不一样!”
“你务必追查下去,能找到一样本座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苏砚辰很好奇。
能让昭阳这种人物如此在意?
“一种尘,一种特殊的尘,能让我这缕残魂快速恢复修为!”
“这对于你来说,亦有好处!”
“待我修为恢复至一成时,便可解封灵识中的一些...姑且算是低等的法门,届时传授予你,随随便便助你提升至司空境。”
司空境?!
苏砚辰心中剧震,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大乾,修行之路艰险异常,寻常人终其一生,能稳固司灵境已属不易。
从司灵破入司玄,犹如鲤鱼跃龙门,百人之中难有一人成功。
而司玄至司元,更是需要天赋、资源与机缘缺一不可,往往万人中才能出一位司元境强者。
至于司空境?
那已是他不敢想象的境界,在大乾,那都是些绝对的高层。
他父亲苏明远天资卓绝,又得缉尘司资源倾斜,苦修数十载,也才堪堪踏入司元境,便已被称为前途无量。
而自己,若无奇遇,恐怕这辈子能到司玄境后期就是顶天了。
如今,昭阳竟说随随便便就能助他提升至司空境?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苏砚辰只会嗤之以鼻,但来自这位神秘存在,却显得十分可信。
这诱惑,太大了。
若他能到达司空境,那李金城算得了什么?
就算是燕廷尉,也不用怕了吧?
那时候,他若是想替父母翻案,恐怕会容易很多。
既然如此,昭阳说这案子接,那就听他的。
李金城见苏砚辰突然沉默,脸色变幻,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吓住,正在做艰难的心理斗争。
便又放缓语气,循循善诱道:
“这案子固然难办,但本官也不会真让你孤身去查,司内资源自然会向你倾斜几分。况且……”
李金城的话还没说完。
苏砚辰猛地抬起头:“好,李巡尉,这案子,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