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钩坊,北郡最大的赌坊。
烟云缭绕,人声鼎沸。
坊外不远处阴暗角落处,四个身影在那里耸动着。
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个留着鼠须的瘦高个,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点药膏抹在同伴脸上。
正是易容后的陈默。
他眼神专注,就像在处理一件十分精密物件。
“啧啧,书生,没看出来啊!”
旁边一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胖商人忍不住咂嘴。
他一边对着铜镜看自己的脸一边说道:
“你这手艺跟谁学的?瞧你给我画的,胖爷我这脸,现在就是放我亲娘面前,她都认不出来!”
“你一大老爷们儿,咋比娘们儿还会打扮?”
陈默蜡黄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声音也刻意变得沙哑:“易容之术,缉尘司必修,追踪潜伏之用,非是打扮。”
“就是!”
一旁村姑扮相的陆圆圆不乐意了,叉腰反驳:“死胖子你懂什么!不学无术!什么打扮不打扮的,不懂别瞎说!”
她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陈默。
脑子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幻想:以后……以后若是……他是不是也能帮我描眉点唇?哎呀,羞死人了……
想着想着,她耳根微微发热,幸好易容看不出来。
苏砚辰顶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苦力脸,嘴角抽搐了一下,强行压下把这群活宝踹出去的冲动。
他低喝道:“别贫了,记住各自的任务!”
“老张,陈默,你俩负责把‘疤爷要亲自在北郡城西交易’的风放出去。
“记住,要自然,要像真的说漏嘴一样漏出来的!”
“圆圆,跟我去牌桌,赢够买货的钱。跟那疤爷交易,总不能空着手去,那杀手不是傻子,不做真一点他不会信。”
“都准备好了吗?”
三人点头。
“按计划行事!”
......
金钩坊内,烟气混杂着汗味,赌徒们一个个大呼小叫,面红耳赤。
苏砚辰和陆圆圆土里土气的打扮在这里显得有些眨眼。
“哪个来钱快?”苏砚辰问陆圆圆。
“当然是马吊!”
赌坊靠里边的位置,几张玩“马吊”的桌围满了人。
两人刚挤到桌边,还没看清牌面,就听一阵嚣张的喧哗传来。
“让开让开!都滚远点!”
定睛一看,张延年带着赵世安等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拨开人群,一把推开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屁股坐在最好的位置上。
“看什么看!”张延年一拍桌子,嗓门老大,“缉尘司在此办案,征用此桌了!”
他嘴上喊着办案,手里却“啪”地拍出一锭明晃晃的大银子,冲着庄家嚷嚷:“快快快!别磨蹭!开局!”
他那双眼睛长在头顶,对身边这群人看都懒得看一眼,自然没发现乔装打扮的苏砚辰和陆圆圆。
苏砚辰心里冷笑,办案?办到赌桌上来了?
李金城这老狗手下真是烂透了。
他和陆圆圆在旁边冷眼看了两局。
这张延年赌技居然还行,手气也旺,连赢了两把,正得意地拍着桌子大笑,唾沫星子乱飞。
“怎么样,能赢他吗?”苏砚辰低声问陆圆圆。
陆圆圆小嘴一撇,眼神里全是自信:“手拿把掐!”
“好,”苏砚辰点头,“把他给我赢光,一分都别剩。”
“瞧好吧头儿!看本小姐怎么把他裤衩子都赢过来!”
陆圆圆兴奋地搓搓手。
她拉着苏砚辰,一副怯生生又忍不住好奇的模样,挤到了桌子末位,小心翼翼地坐下。
张延年正赢在兴头上,瞥见这俩土包子凑过来,顿时一脸嫌恶。
“哟嗬?”
“哪钻出来的乡巴佬?这桌子是你们能上的?滚一边去!”
陆圆圆憋着气,没吭声。
苏砚辰立刻堆起憨厚的笑容:“我们……我们乡下人,听说这里来钱快,就看看,看看……”
这话引起了张延年等人一阵嗤笑。
“有钱吗你们?别拿铜板污了爷的眼!”
陆圆圆笨拙地掏了半天,摸出几块碎银角子。
“哈!”张延年嗤笑,对左右道,“让她玩玩?蚊子腿也是肉嘛!”
桌上一个输惨的赌徒趁机起身对着陆圆圆说:“你来,你来。”
“赶紧开局!”张延年不耐烦地敲桌子,“爷办案时间金贵着呢!”
新牌开局,张延年起手牌不错,脸上得意更盛,看也不看就扔出一张小牌:“三文!谁要?”
没人应。
牌过两轮,下家的陆圆圆怯生生地吃进一张牌,组了个小顺,手忙脚乱地摆出来,牌都差点碰倒。
张延年嗤笑:“会不会玩?牌都拿不稳!”
他摸了一张,是张好牌,脸色一喜,但看了看牌面,又故作嫌弃地扔出去:“十万贯!臭牌!”
话音刚落,陆圆圆小声地说:“……要。”
她小心地拿过那张牌,和自己手里的凑在一起,牌面依旧杂乱无章。
张延年不屑地哼了一声。
又过了几轮,陆圆圆似乎运气很不错,接连摸到好牌,手里的牌渐渐成型。
她打出一张小牌。
“赢了!”张延年猛地推倒自己的牌。
“清一色万贯!给钱给钱!哈哈哈!”
他得意地扫视全场,目光掠过陆圆圆时满是轻蔑。
“看见没?这叫技术!不是你这种乡下丫头靠运气摸两张好牌就能比的!”
陆圆圆像是被吓到,缩了缩脖子,默默数出钱递过去。
苏砚辰冷眼旁观,他看得出,陆圆圆刚才是故意喂牌,那张牌出得极其刁钻,既喂饱了张延年,自己手里的牌却也没散,还在暗中做更大的局。
这丫头,赌桌上真是精得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