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一壶鹿血酒,价值百两……”
林启明有些紧张的捏紧了衣角,吞咽了几下口水,才觉得找回了声音。
“咱们给的那些鹿血,应该能装好几壶吧?”
何况还有鹿皮和鹿肉!
“那你是觉得,咱们的鹿血,应该按斤卖?又或者,按一壶鹿血酒的价格卖?”
林启明想点头说“是”,可司渡的神情,让他有些不太敢。
他本能的思考起,是不是自己哪里说的不对了。
“我……”
他嗫嚅了几下:“我、我就是觉得咱们卖的太便宜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该价值几何。
他此时甚至有些懊恼,早知道,该多打听打听的。
却也是,从未想过,会有朝一日,猎到这样的大家伙。
都是小姑的功劳。
他好像不该多嘴置喙的。
林启明抿了抿嘴角。
有些后悔。
“那你知道,鹿血,要怎样才可以变成鹿血酒吗?”
司渡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林启明摇了摇头。
“所以说啊,鹿血酒再贵又如何?”
司渡神色淡淡:“最多也只是,让你手上的鹿血,能提价些许。”
瞧掌柜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鹿血还在不在,就能多少猜到,要不是有新鲜的鹿血,这两头鹿,顶了天的也就卖个四五十两。
还可能都卖不到。
这还得是算上鹿皮的价值,不然,纯卖肉的话,只怕还要再少些。
这鹿啊,最重要的,还是它身上的药用价值。
别的不说,单就是那一对儿鹿角,就足够切出多少片儿鹿茸了?
再就是鹿血!
新鲜的野鹿红,啧,便是不拿去酿成酒,怕是也会让这城中的不少权贵豪绅们,趋之若鹜。
甚至这聚贤楼的掌柜,如果够大胆、够聪明的话,把消息放到临近的几个县,只怕那些有钱人家的老爷们,要连夜驱车过来。
酿酒?
直饮!
男人嘛,最听不得的两个字就是“壮阳”了。
只要但凡是跟“壮阳”这两个字沾上了边儿,哪怕是路边乞丐现拉出来的一坨屎,都有大把大把的人,会冲上去尝尝咸淡。
司渡见林启明还是很纠结,索性再直白些。
“你不懂酿酒之术,更没有酿酒的资格,也没有银钱买来适合酿鹿血酒的材料,就算知道鹿血酒价贵也无用,你能够售卖的,只有鹿血这份初始食材。”
不然就是酿出来了鹿血酒,也会因为没有酿酒资格,被官府追责。
到时候别说卖鹿血酒了,一应物资全被没收不说,人还得蹲大狱,再交上一笔巨额罚款。
“况且,人家聚贤楼财大气粗,想来也不缺保存鹿血新鲜的手段,便是买回去,放上个些许时日也无妨。”
“可你能吗?”
“你把这东西搁在手里放上半日,差不多就要臭了。”
“到时候,别说百两了,白给都没人要。”
“只能放在手里,发臭生蛆。”
林启明被说的脸色发白,他好像确实有些太过于想当然了。
小姑说的对,尽早把这些东西脱手,换成银钱,才是重要的。
不然,这东西再好,自己发挥不出作用,也是白搭。
这样一想,林启明也不觉得三百两很少了。
甚至开始觉得,这价格很良心很良心了。
且朝廷对酒、茶叶、盐这些,管控的十分严格。
自家泡着药酒喝倒是无妨。
可要是想出售酒水,哪怕是品质最差的浊酒,也须得获取官府的许可。
否则,私造曲者,绞杀,私自贩卖者,杖一百,外加罚银。
若是所私自贩卖的数量巨大,甚至会连累全家上下,被抄家流放!
林启明光是想想,便觉得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司渡见他表情骤变,面色惨白,想着他应该是想明白了。
“现在可清醒了?”
她当然不会觉得,朝廷有严令管控酒水的酿造与贩卖,民间就不会存在铤而走险的人了。
只不过……
旁人偷偷逃避管制,搞私酒售卖,不见得会出事儿被抓。
可林家嘛——呵!倒霉蛋和扫把星的王炸组合,包出事儿的!
为了她的工具人们不出事儿,她当然要将这些危险行为的萌芽,通通扼杀在萌芽里!
必要的情况下,也可以用些非常规的手段!
“清、清醒了。”
林启明一脸后怕的点了点头。
他刚刚,仿佛看见了自己因为售卖私酒被抓进大牢,被抽打的皮开肉绽,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儿。
然后那些人,还把他“私自售卖的酒”全都浇在了他的身上。
更奇怪的是,明明他只是觉得恍惚看见,却好像真的身临其境,亲自经历了一通鞭打,浑身疼得厉害。
可是却又没见到伤痕。
林启明顿时更加害怕了。
三百两已经很好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他在心里不停的告诫着自己。
同时也对小姑更崇拜了。
能在那么大的金钱诱惑下,一针见血的看清看透事情的本质,抵抗诱惑,小姑——好厉害!
司渡不知林启明在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神儿怪怪的。
这小子,又抽什么风?
她瞅了一会儿,实在没看明白,索性也不去纠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孽侄若是作妖,直接棍棒赐福就是了。
一顿打不好,那就打两顿!
不影响她的奖励工具人们就行。
-
用过了饭,又喝了两盏饭后消食茶,掌柜才带着伙计,拿着钱来与司渡结账。
司渡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聊了几句今年收成的话题,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城中的粮食供应,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进而影响到酒楼的生意。
掌柜笑哈哈的说道:“生意便是有些影响,也不会太大。说句难听点儿的话,年景差的时候,连糊口米粮都拿不出的人,哪里会来咱们这销金窟吃饭喝酒?便是平时,那也是想来都来不起的!”
“……做吃食生意的,自然会有固定的供货商和存货,一时的收成减产,还影响不到他们什么。”
不说别的,单就是他们东家这两年大丰收囤下的粮食,再卖个三五年的,也不见得能耗尽。
甚至还得想办法,往其他地方售卖售卖,或者是找门路,供应到军中去呢!
免得放太久了,陈米发霉,吃不成了才可惜!
只是这样的话,却也不必对司渡这个才一面之缘的人说了。
掌柜虽然没有说太多,却也足够安司渡的心了。
粮食还有得买,且不会涨价太多就行。
赚钱对她来说,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离开聚贤楼,司渡带着林启明采购了一番。
布料、粮食,各种生活用品,都买了不少。
还买了肉跟排骨,外加板油。
零零碎碎、大包小包的,装满了她临时租来的驴车。
剩下的银子,司渡打算拿出一部分来,做点小生意,让钱生钱。
其余的,用来翻修下林家现在住的房子,扩建几个屋来。
这样以后家里添丁进口的,也能有个住的地方。
只是,司渡到底是低估了林家人的倒霉程度。
她甚至有些怀疑,林家人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诅咒。
为此,她还检查了一遍林家人,最后实在没有查到咒术的痕迹,确定林家人就是天生的倒霉圣体,这才不得不死心。
“诶呦!林家丫头回来了!快回家去看看吧,你家里头出事儿了!”
刚进村儿,就听见村里一个脸熟的中年男人,跟她说林家出事儿的司渡,顿时就觉得心情不美妙了。
林启明听见家里出事儿的那一刻,便已经慌里慌张的要往家里跑了。
“站住!”
司渡将人呵斥住,并打发去了老宅。
连带着驴车也一并交给了林启明,让他赶到老宅去。
开玩笑,家里要是真出了事儿,他这个扫把星过去了,不是火上浇油,乱上添乱吗!
“小姑……”
林启明不愿意。
司渡冷着脸,态度是不容拒绝。
见姑侄俩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的,刚扯着嗓子,一股幸灾乐祸劲儿说林家出事儿了的男人,笑嘻嘻的上前,很没眼色的想要伸手去翻车上的东西。
“这是都买了些啥好东西啊?我咋闻着好像有股肉味儿呢?”
司渡一甩赶车的马鞭,将将要抽在男人的手上,将人吓得后退了几步。
“关你啥事儿?”
司渡眯着眼,对眼前的男人十分不喜。
“再乱碰,我就剁了你的手!”
她语气平静,明明没有凶气,却无端让人后背发凉。
想到林家这丫头被卖掉,又重新回来后的战绩,男人讪讪的笑了笑,不敢再招惹。
之后又似乎是觉得被个女人给吓唬住了,有些丢面子,遂幸灾乐祸的开口,想要往司渡伤口上撒盐:“你还是快家去吧,讨债的来你家了!这会儿正在你家打砸抢人呢!”
“你二哥在外面欠了赌债,如今利滚利,欠了好几百两银子咧!”
“那些赌坊找来的打手,就跟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一样,心狠手辣。”
“他们说,你二哥要是还不上钱,就抱走你那个刚出生的小侄儿和你二嫂去抵债。”
男人笑嘻嘻:“你现在回去,说不得还来得及再卖一回自己,帮你哥哥们还债呢!”
他知道,林小妹回来后,最不愿意听见有人提起她当初被卖的事儿。
一旦有人说,她便会抄起棍子打人,很是气急败坏。
司渡这会儿,也从零碎的记忆里,拼凑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