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风云变色。
那不是普通的乌云，而是浓稠如墨，翻滚着、挤压着，仿佛要将整个雁门关都碾碎的混沌！
狂风自九天之上倒灌而下，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凄厉呼啸，卷起的沙石击打在士卒的甲胄上，噼啪作响！
“天……天塌了！”
一名年轻的士兵失声惊叫，手中的长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身边的老兵亦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他们渴望甘霖，可眼前的景象，分明是末日天罚！这哪里是求雨，这分明是触怒了天颜！
祭台之上，赵庭首当其冲。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携带着骇人之力从天灵盖直贯而下，压得她骨骼“咯咯”作响，双腿几乎要弯折下去！
她猛然想起李怀玉在车辇中的那句淡漠之言。
“你是皇帝，不是天道的家奴。求雨，不必叩首，只需拔剑问天，它给，或者不给，你都得站着。”
这，便是代价吗？
以凡人之躯，行逆天之事，竟引来如此雷霆之怒！
赵庭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娇小的身躯在狂风中摇摇欲坠，但那双凤眸之中，却燃起了不屈的烈焰！
朕是大明的皇帝，是这万里江山的守护者！凭什么要向你这无情的天道下跪！
我命由我，不由天！
“给——朕——起！”
一声清脆的凤鸣，自她喉间迸发！赵庭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在那无尽的威压之下，一点一点，将微微弯曲的脊梁挺得笔直！她手中的天子剑，更是发出了嘹亮的嗡鸣，剑尖的金光，竟隐隐有刺破墨云之势！
轰！
仿佛是被这渺小蝼蚁的挑衅彻底激怒，墨云的中心陡然裂开一道狰狞的豁口！
一道粗如水桶，闪烁着毁灭性紫光的雷霆，如天神的审判之矛，撕裂长空，径直朝着祭台上的赵庭当头劈下！
天罚降世！
祭台下的周川等人骇得魂飞魄散，目眦欲裂！
“陛下！”
然而，就在那雷霆即将触及赵庭头顶的刹那。
远处的山巅之上，那道静立的身影只是随意地抬起了手，屈指一弹。
咻。
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银芒，无声无息地划破空间，后发先至，迎上了那毁天灭地的雷霆。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的狂暴宣泄。
那足以将一座山头夷为平地的天罚之雷，在触碰到银芒的瞬间，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悄无声息地消融、瓦解，最终化作漫天紫色的光点，飘散无踪。
随着头顶的墨云被撕开口子。
哗啦啦——
下一刻，倾盆大雨，如天河倒灌，从撕裂的云层中狂泻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干涸的土地上，溅起一圈圈泥尘；砸在士兵们的脸上，冰凉，却又带着一股久违的生命气息。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是甘霖！是陛下降下的甘霖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边塞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无数士兵、百姓冲出营帐，冲出屋舍，任由那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他们笑着，哭着，最终，全都朝着祭台的方向，虔诚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湿润的泥土。
这里，已经整整五年，未见一滴雨水！
干涸的河道在暴雨的冲刷下，重新发出了轰隆的奔流声，堵塞的淤泥被冲开，断流的支脉被贯通，整片死寂的土地，在这一刻，重新焕发了生机！
山巅之上，李怀玉的眼眸深邃如渊。
他清晰地感觉到，方才那一瞬间，无论是降下惩戒的天道，还是出手干预的自己，都同时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的力量所压制、所束缚。
这，便是这方天地的法则么……
所以，天道无法直接抹杀身负国运的赵庭，只能降下惩罚，以示威严。而自己的力量，也同样受到了限制。
若能参悟这股法则之力……或许，便是自己突破桎梏的真正机缘！
“陛下！雨势太大，各处河道水位暴涨，恐……恐成洪涝之灾！”一名亲兵冒着大雨，飞奔至祭台下高声禀报。
暴雨，仅仅持续了十分钟。
祭台上的赵庭闻言，下意识地望向了远处的山巅。
李怀玉心领神会。
他再次抬手，一根绣花针悄然滑入指尖，对着那依旧翻滚不休的雷云，轻轻一划。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利刃，将整片天空的乌云从中剖开！阳光穿透云层的缝隙，化作万道金光，普照大地。
雨，戛然而止。
风停，云散，雨过天晴。
周川与一众将领搀扶着站起身，呆呆地望着这一幕，脑中一片空白。
他们想象中的祭祀求雨，是沐浴斋戒，是三跪九叩，是向上苍表达最卑微的虔诚。
可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的陛下，拔剑指天，索要甘霖！面对天罚，不退反进！
这哪里是祈求？
这分明是在对上天发号施令！仿佛她才是这片天地真正的主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川第一个反应过来，双膝重重跪地，嘶声高呼，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敬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十万镇北军将士，山呼海啸，声震云霄！此刻在他们心中，赵庭已不再是凡间的帝王，而是能够号令风雨雷电的在世神明！
赵庭缓缓走下祭台，目光扫过一张张狂热而崇拜的脸庞，声音冷冽如冰。
“传朕旨意！镇北军休整三日！三日之后，起兵，攻伐圣唐！”
“踏平圣唐！”
周川双目赤红，振臂高呼。年尧叛国，勾结圣唐，这笔血债，他们早就想清算了！
“踏平圣唐！踏平圣唐！”
五十万大军的怒吼，汇成一股冲天的杀气！
天际之上，那刚刚散去的墨云，竟又隐隐有翻滚聚集之势，似乎在对这凡间的忤逆，发出最后的警告。
赵庭却连看都未看一眼。
有他在身边，便是天塌下来，她亦无所畏惧。
返回营帐休息，赵庭看向李怀玉不解询问：“怀玉，为何天道始终追随在我们身后，随时降下神罚？”
“若是忌惮朕，皇都境内又为何平静无虞？”
李怀玉淡笑：“皇都内尚存龙气，天道无法下手，这也正是大明能延续至今的原因。”
“陛下切记，若没有我在身边，绝不可踏出皇都半步！”
赵庭重重点头，谨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