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了前辈，”林初雪来了精神，演着一副愣头青的样儿挺直腰板，“我从小修行，丹药法阵内力外功皆小有所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慕辰的笑容很灿烂，但脚却一点没动弹：“你确实没吹牛，根骨算是几百年难遇的好苗子，但这样的天才，出生要被提仙官送进宫里修行，长大了再送去侍候皇亲国戚，我记得，你这样的孩子，如果交上去，乡里能免很多年的徭役赋税。”
“统共免除六年，还有乱七八糟的小赏赐，但我父母不想我进宫，他们想让我活得自由点，所以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就把我托付给我师父了。”
慕辰好奇问道：“这么说，你只在家里待了两三年？”
林初雪回忆原身的苍灵派入门记录：“是，师父说，我会跑的时候就被带走了。”
“你当年就是个小不点，到人家大腿高了么，塞城人去赈灾的时候，你能分清谁是谁吗。”慕辰话中带着别样的意味。
林初雪心下千回百转，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前辈的话。”
慕辰循循善诱，很有耐心：“小孩子好奇心重，天然喜欢新鲜有趣的事儿，不好玩的东西也不往心里去，所以说，你师父若是能跟提仙官抢人，很可能身居高位，凡人于他和蝼蚁无异，这就很奇怪了，他为什么从小到大一遍遍地跟你重复，让你记住，不要忘恩负义，要你对那些如同乱臣贼子的塞城人知恩图报？”
林初雪不抬头了，这家伙逻辑一环扣一环，太会套了。
关键的，她又没编好全部的人设，多说多错，但慕辰这个脑回路，似乎自动帮她补全了很多背景，挺好，省了很多折腾，因为最难的一部分已经完成，比起他人的灌输讲述，人更愿意相信自己费劲得来的推测思考不是吗。
“我，不知道，可师父就是这么对我说的，而且报答恩人这不对吗……”于是她面露迷惘地抬起头。
慕辰春风和煦地关切道：“小桃，你师承何处？”
“这个……其实啊，前辈刚才说的很有道理，我从小也是这么想的，家里的书信虽然没断过，但我有一次偷偷溜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家，所以沙井店我必须去，好不容易自由一次，我得去问清楚，对吧。”林初雪说话间用余光看了看怀嘉时，心想她要是醒着就好了，能帮自己把慕辰敲晕抗走。
“既然如此，这是一滩浑水呀，那我更不能掺和了，岂不是惹祸上身？”慕辰似是无奈地看着她。
“前辈，我已经找过很多人了，而你是最合适的，”林初雪一边争取，一边大脑飞转，“商队带路对我来说既累赘又招摇，其他人我又不认识，那些有头有脸的修士又都忙着要过金沙节是不是？只有你心地善良又年年过去送衣服送信的，大家都信得过你，我不找你又找谁呢？”
慕辰不为所动。
“路上我绝不造次，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随便使唤，我能吃苦。”
他叹气，心想怎么流年不利遇到块狗皮膏药了：“说得好听，但为何不以真面目见我？”
林初雪装没听见，反手现出一块堆叠的布料，拎起展开有半尺长宽，即使林中月色暗淡，依然流光溢彩不似凡物：“这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还未裁剪的水天锦，前辈可以拿去做上品乾坤袋，也可以绣画出千年不败的咒决法阵，还可以给魔修做成可抵致命一击的护心偶，拿去黑市也能卖出好价钱，这是我的一点诚意，还请笑纳，就当交个朋友。”
慕辰淡定摇头。
这拒绝快到林初雪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让她不可思议，一个修士有可能不爱身外钱财，但不可能拒绝这些巧夺天工的宝物珍品，生死攸关之时，可能就差这么一个保命的小玩意。
“前辈看不上眼？”她不明白。
“不，这块水天锦不可多得价值连城。”
林初雪更搞不明白了，慕辰这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呢，但还是强行塞到他手里。
“快收起来吧，你师父没教过你财不外露的道理？这么大的水天锦，够那些马贼抢你一百次了。”
“这个不劳前辈担心，还没人敢抢我。”
“怎么说？”慕辰好奇道。
“谁敢抢我，尽管试一试，敢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你……何必这么重的戾气。”
林初雪感觉对面站了个喋喋不休的唐僧。
“怎么？要是有人抢你，你不想打他一顿？”
慕辰也觉得自己对牛弹琴，便将水天锦送回去：“出门在外，须知一山还有一山高，要懂得避嫌懂得礼数。”
“我听不懂这意思，前辈但说无妨。”
“唉……小桃，这么说吧，你不怕我抢你？”
这算哪一出，怎么突然上起课了，但林初雪随即明白了，这肯定是在玩欲擒故纵嘛。
他这般高名在外的清流，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被她这样奇奇怪怪的人驱使利诱呢，得先推辞几遍，接着怎么推也推不过，才能勉为其难地收下呗，不然以后遇到熟人慕辰这张老脸往哪搁是吧。
于是她又献上水天锦，恭敬坦然道：“何须来抢呢，我双手奉上即可。”
慕辰沉默片刻，一脸的复杂，张开嘴想解释，但最后还是轻声道：“不必，无功不受禄，请回吧，我们不是一路人。”
“……”
这算什么，为什么不接受？
林初雪跟这人说话，感觉就像拳头打棉花上了，心里窝火，旁人到这一步早就被她威逼利诱搞服软了，但这家伙却油盐不进。
她咬着后槽牙软磨硬泡道：“前辈，带我走一趟呗，不喜欢水天锦，我还有别的宝贝可以赠予，选个你更喜欢的不行么。”
“劳驾问一下，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为什么是你？”
林初雪嗤笑一声，快步向前，近到伸手就能揪住慕辰的领子，这非常容易，于是她就这么做了，林初雪抓着慕辰的衣襟，将他不轻不重地抵在身后的树干上，盯着那双平静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