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他既然说了不吃饭,那就得真的不吃。什么东西都不让吃,饿极了,自己就放弃了。”余夏得意的说。
“你可真行。”江静知修改了刚才对他做出的不任性的评价。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余夏不以为然。
“成语不是这么用的,而且这也不是对待亲弟弟的好方式。”江静知纠正道,心里对余夏的“手段”更加担忧,“余夏,你爸妈是不是从小就没有打过你?”
“我爸妈可下不了手。我可是他们的亲儿子!”余夏更得意了。
“亲儿子更要管教。你爸妈就没有管过你的电子产品?”
“你得看我做什么再下结论,好不好。我都是用于学习目的。别人打游戏,而我是自己编游戏程序。上网时那种乱蹦出来的网页我有程序拦截的。为什么禁止我用啊!你看我现在都没有近视。”
“你好厉害!”江静知尴尬的推推自己的眼镜,用崇拜的语气说。
看来余志超这儿子够豪横的。得把他看住了,别闹出什么违法乱纪的大事来。江静知感觉责任重大。
“要不这个周五下午,你提前来上课。我会想办法把我爸叫回家。到时候,你只需要在场,作为一个……见证。有些话,有外人在,他会更顾忌。”
江静知明白了。余夏是利用她这个“家教老师”增加自己这边的筹码,营造一个更具压迫感的谈话氛围,防止父亲暴怒或场面彻底失控。可她还是不能介入。
“你的方法,可能有效,但太……强硬了吧?”江静知试图软化他的态度,“你带着愤怒情绪去‘整治’你爸,会不会把事情推向更糟的方向?万一他恼羞成怒,伤害你呢?”
余夏沉默了,眼神闪烁,似乎在思考江静知的话。
“你最终想达到什么目的?让你爸净身出户?和你妈离婚?”
“什么呀!那不是让小三捡了个便宜?那是我亲爸!我不能不要。我不能让我妈受委屈,这个家不能散。”
这个结果江静知能够接受。
“余夏,”她斟酌着用词,“这是你父母之间的事情。你介入太深,尤其是采用一些……过激的方式,可能会适得其反,甚至触犯法律。我介入,可能就更不合适了。”
余夏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没问题的!我办事,你放心。我又没有偷鸡摸狗、窃听、绑架。我知道违法的边界在哪里。”
江静知苦口婆心:“余夏,我理解你想保护妈妈,保护这个家。这份心是好的。我建议你,先冷静下来。找个合适的时机,直接和你爸爸谈。用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观察和证据,心平气和地谈。告诉他你的发现和担忧。问问他打算怎么办?看他怎么回应。虽然很难,但你不是最佳辩手吗?我相信你能做到!用语言解决问题,这是最直接,风险也小的方式。”
余夏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你妈妈的态度怎么样?”江静知试图给他寻找其他助力。
“你以为我妈不知道吗?她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也许你妈妈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选择了逃避。”
“哎,所以嘛,身为人子,就要为亲分忧。我帮我妈处理了,她就不用面对了。”
“你想过没有?你其实可以试着先和你妈妈沟通,看看她的想法和态度。她是当事人,最有发言权。也许她需要的是你的支持和陪伴,而不是你替她去面对、去‘战斗’。”
江静知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怒火,也让他感到事情处理起来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他硬邦邦的回答:“我不想让我妈知道。”
“那你想过找律师吗?”
余夏思忖片刻:“信得过的律师恐怕只有李爷爷。他是我爷爷的合作伙伴。我爷爷立遗嘱时,我在家里见过他一次。可是他好像退休了。”
“他肯定也认识相关的法律人士。他会帮你爸爸还是你妈妈?”江静知说。
“他会帮我爷爷,我爷爷是不会让我爸妈离婚的。你这个思路很好。这样,把李爷爷也找来,我爸就不会只迁怒于你。我也不想让你丢了饭碗。”
两人说了大半天的话,江静知觉得是时候了:“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但是你不能生气。”
余夏满脸疑惑的答应了。
江静知把情人节那天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解释说自己的顾虑是怕影响他的学习和明年的高考。
余夏脸色苍白,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忍着不生气:“你这么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就算你有理由,那今天呢?咱俩都说了半个小时了,你才说出来。”
“我必须要弄清楚你的意图,才能决定是不是支持你。”
“你不相信我?”
“建立相互信任需要时间和事件。怎么,还没开始操作呢,就要跟我起内讧,一拍两散?”
余夏沉默了一会儿,说:“行,我不追究了。高考对我很重要,但若是家散了,考得再好能挽回吗?”
这话扎得江静知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幸好,刚才的思路没有断:“你不觉得还是需要先了解一下姜瑜是什么人吗?她会有什么反应?”
余夏翻了翻白眼:“你觉得我爸会喜欢什么样的人?能镇得住他的,还是他能镇得住的?”
“嗯,你应该最清楚了......”江静知没有表态,她不想表现出过多琢磨他爹的样子,免得他翻脸。
“我爸被我爷爷管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自由了,他才不会给自己找一个厉害的小三当紧箍咒。一条金手链就能哄得这么开心,这女人能厉害到哪里去?我爸都能镇得住,我还对付不了他们俩?”
“你有没有想过女人撒泼也是很棘手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她撒泼。不必管她,说正经的。”余夏说得没有一点儿温度,看来是恨透了。“那就按照你说的,我先和我爸谈谈,谈话的筹码就是我掌握的证据。我需要一个时机,让他坐下来,无法轻易搪塞我。”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哪怕会彻底激化矛盾。”江静知再次提醒他慎重。
“矛盾已经存在了,只是没人捅破。”余夏眼神冰冷,“温水煮青蛙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伤害。我必须知道他的态度,也必须让他知道我的态度。”
江静知看着眼前这个才十三岁的少年,他思维之清晰、决心之坚定,让人心惊,也让人生出一丝怜悯。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直面成人世界的龌龊。
“余夏,在这件事情上,我也许能算个人证。我不是不想帮你,是不想帮倒忙。我可以帮你出谋划策,就像现在这样支持你。你和你爸爸第一次谈的时候,是你的家事,是你的家庭内部矛盾,我这个外人不能出现在现场。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可以在门外等你,你任何时候需要都可以找到我。怎么样?”她推心置腹地说。
“那就照你说的办,如果联系到了李爷爷,我会告诉你。”
“既然如此,就不要耽误你周五下午上学了。周末吧?你爸也更有空闲。”
“也行。我定好电影票,把我妈支开。”
“好,到时候,我一定会来。”江静知最终点头,语重心长的嘱咐着:“余夏,记住,任何情况下,不要动手。你不能受到伤害,这是最重要的。不要用任何东西威胁他,哪怕是比喻。你去谈话的核心是解决问题,不是制造新的问题。”
“放心,”余夏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我的武器是逻辑和后果,不是刀枪。我,是最优秀的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