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反应?”徐茹萍带着“果然如此”的语气,“人家就是非常得体地停下脚步,对我笑了笑,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您太客气了,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全程……嗯,大概不超过二十秒。”
“就……就这样?”余志超对这个结果感到失落,仿佛期待中的金矿只挖到了一块普通的石头,“‘应该的’?就没再多聊两句?你没问问应总最近忙不忙?或者…约个时间两家一起坐坐交流下教育经验?”
“我的天呐,余志超!”徐茹萍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你真当我是去谈生意的啊?众目睽睽之下,我能冲上去说‘应太太,我老公想跟你老公合作,约个饭呗’?人家那气场,我能说上那两句话,已经是借着老师刚表扬过天天的东风了!再往前凑,就不懂分寸,要让人看笑话了!”
余志超被妻子一顿抢白,也知道自己心急得失了分寸,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商人的精明和算计还留在眼底。
他松了松领带,兀自琢磨着:“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嗯,这话听着是客气,是场面话,但也没把路堵死嘛……至少没表现出反感。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至少不排斥这种联系!这是个好的开头,一个好的信号……”
徐茹萍看看他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拿起杂志:“行了,别琢磨了。顺其自然吧,孩子们处得好,比什么都强。强求来的合作,就算成了,也未必是好事。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还得送天天上学呢。”
余志超嘴上应着“好好好,顺其自然”,心里飞速盘算着,如何能将这“二十秒的客套”和“同学情谊”,转化为通往北辰资本应总办公室的敲门砖。他需要找到一个更自然、更不露痕迹的方式。
~
又是一个周六。
余夏有些烦躁地合上江静知递回来的数学笔记,低声说:“江老师,我把我自己整理的这份递推数列题型分类和解题策略,给应婉婷看了。”
“哦?她怎么说?”江静知接着查物理笔记,头也没抬,随口问道。
“她……就随便翻了翻,说了句‘思路挺清晰的’,然后就还给我了。”余夏感到有些挫败,“她好像一点都不感兴趣。我本来以为……她会和我讨论一下,或者至少提点意见。可她似乎完全不想接受我的这种方式。”
江静知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了看他,语气平静:“人各有志,学习方法没有绝对的对错,勉强不来。她可能更习惯和信任自己那套经过验证的高效模式。”
“也许吧……”余夏闷闷地应了一声,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有一件事,挺奇怪的。这周我们班统一高考报名确认,每个人都要在打印出来的报名表上核对信息并签字。但应婉婷那天上午不在教室。班主任老张亲自下来收的表,核对了每个人,唯独她那份是空白的。等老张走了,她才回来。我瞥了一眼,她桌上好像…也没有那张报名表。”
江静知闻言,终于彻底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她没有报名表?这确实有点奇怪……你没问问她?或者问问班长?”
她也拿不准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怎么问。”余夏摇摇头,“这种事挺敏感的,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直接问好像不太合适。”
江静知沉吟着,试图找出合理的解释:“她没有燕城户口?按政策不能参加高考?”
“按说不会啊!”余夏立刻反驳,“二中少年班当初只招收有燕城正式户口的学生,这是硬性规定,我记得特别清楚。”他的语气异常肯定,甚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笃定。
“你这么清楚?没有例外?”江静知有些意外。
“没人比我更清楚户口的重要性。”余夏的声音低沉下来,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属于家庭往事的阴影。
“我小学那几年,我爸我妈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攒积分落户上。我爸拼命做生意纳税,我妈到处跑着办各种证明。我三年级那年,积分眼看就要攒够了,我爸却被一个生意伙伴坑了,卷入一桩经济纠纷,差点被拘留留下案底。真要那样,积分一下子就要扣掉30分,所有努力就全白费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最后…是我爷爷出面,把大部分责任揽了过去,扛下了所有压力,才保住了我爸的清白记录,我家才最终拿到了户口。我才能在四年级那年考上二中少年班。虽然后来李爷爷帮忙证明了我们的清白,但我爷爷的身体…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差的。”他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们家只有我弟弟妹妹的身份证号,是110开头的。我的,还是老家的。”
江静知静静地听着,心里微微震动。
她没想到,这个看似顺风顺水的天才少年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关于家庭奋力托举与牺牲的往事。
真是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先将话题拉回眼前:“原来是这样……那看来户口应该不是问题。你和应婉婷最近…相处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余夏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她没有再给我新的资料或者任务,好像突然对我这边‘放养’了。我主动给她的,她也不怎么接茬。感觉……有点疏远了。”
“难道……高三这种关键时期,她家还有让她转学的打算?”江静知猜测着另一种可能性。
“不知道。”余夏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不解。
时间很快到了十二月,高考英语听力口语第一次考试的日子。考点设在另一所学校,二中高三的学生们由老师带队前往。点名、入场、考试…一切井然有序。
然而,直到所有考生考完出来集合,余夏环顾四周,却始终没有看到应婉婷的身影。他确信,在整个候考和考试过程中,她根本没有出现。
第二天在学校,余夏忍不住凑到应婉婷身边,低声问道:“应婉婷,昨天的英语听口考试…你在哪个考场考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应婉婷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一如既往的、带着些许清冷和自信的弧度,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怎么,想问我考得怎么样?放心,没问题。我和你一定能在Q大胜利会师。”
她的回答将余夏心中的疑团搅得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