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更迅速的主宰了江静知下一步的举止。
她强压下胃里的抽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是你养的宠物蛇?”
“嗯。”余夏确认小蛇无恙后,才松了口气,手指轻轻抚摸着蛇身冰凉的鳞片,“白化红玉米蛇。网上买的。”
“你喜欢蛇?”江静知的声音有些干涩。
“还行。”
“喂它吃什么?”江静知感到继续谈话需要强大意志力的支撑。
“肉。”余夏言简意赅,目光依旧黏在手腕上的蛇身上。
江静知看着那条在他腕间缓缓游弋的冷血动物,一个逼迫自己突破舒适区的决定在脑海中成形。
她必须凿破冰层,在这个大冰山的悬崖峭壁上找到立足点。
“我能......摸一下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点好奇。
余夏终于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你敢?”
“如果你不介意,”江静知迎着他的目光,伸出左手,嘴角甚至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放在手上也可以。”
“给。”余夏像是要戳穿她的虚张声势,直接将缠着蛇的手腕伸到她面前。
蛇似乎对陌生的气息感到不安,昂起头,信子吞吐得更快。
江静知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面上丝毫不显。
她伸出右手食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触碰了一下蛇身中段。
冰凉、光滑......令人不适......
“冷血动物,”她维持着语调的平稳,指尖划过冰凉的鳞片,“像夏天的冰镇汽水……凉快。”
她说着,左手掌心向上摊开,右手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轻轻捏住蛇身,将它从余夏手腕上提起,稳稳地放到了自己左手上!
蛇的身体瞬间绷紧,在她掌心不安地扭动,蛇头警惕地左右探视,信子几乎要扫到她的皮肤。
江静知屏住呼吸,用右手食指指腹,模仿着余夏刚才的动作,极其轻柔地、一下下地抚摸着蛇背,从头部向尾部顺去,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掌心的冰冷,内心却似有惊涛骇浪。
“别紧张,”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熟悉了姐姐的气味,就好了。”
余夏一直没说话,紧紧盯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表情,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裂痕。
哪有女生不怕蛇的?余夏满腹狐疑。许久,他才难以置信地问:“你也养蛇?”
“不养。”江静知将渐渐安定下来的小蛇轻轻放回桌面,动作看起来流畅自然。她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高中的时候研学,在老山界碰到过。”她调出一张照片,递到余夏眼前。
照片像素不高,背景是葱郁的山林。十六七岁的江静知穿着校服短袖,脸上是镇定的表情,微微屈着胳膊。一条黑褐色、布满不规则斑纹的小蛇,正缠绕在她的小臂上,蛇头微微昂起,对着镜头,带着一种野性的警觉。
余夏的眼睛像两颗被点亮的黑曜石,迸发出强烈的兴趣。“虎斑游蛇!漂亮!这纹路,有股子山野霸主的劲儿!”他凑近屏幕,几乎要贴上去,“哪儿来的?”
江静知听见他一语道破蛇的种类,知道他是真的懂行,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做法。
“老山界,越城岭的老山界。”江静知收回手机,指尖划过屏幕切换到下一张——抓蛇现场。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显然是带队老师,正小心翼翼地用树枝引导着那条蛇,“当时我们在重走长征路,生物学老师在路上抓到的。我正好在他的组。”
“啧啧啧,”余夏脸上写满羡慕,“我们学校就去了趟西安。兵马俑,大雁塔……一堆石头,没劲透了。”他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江静知不会告诉余夏,当时几乎全班人都和这条无毒的小蛇亲密接触了一下,她要是不敢摸就太跌份了,于是鼓起一万分的勇气,忍住皮肤上滑溜溜冷冰冰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让虎斑游蛇在自己胳膊上呆了十几秒钟,拍了照片,赶紧就让同学拿开了。
正是因为曾经有过这十几秒摸蛇的经历,没有了第一次的恐惧,刚才她才能够那么镇定自若的拿起那条艳丽的玉米蛇。
江静知又翻了蛇的几张特写给余夏看,包括老师抓蛇的现场照片,把余夏兴奋得直呼:“发给我!发给我!”
余夏立刻加了她的微信,接收文件时眼神专注得发光。
“后来呢?蛇呢?”他依旧兴致勃勃的追问。
“放了。总不能带回来当纪念品吧?我估计上不了飞机。”江静知语气平淡。
“放了就对了!”余夏难得地表示赞同,带着少年人的正义感,“吃野味的人最恶心。”他满意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像得到了心仪玩具的孩子,但眼神里还带着点意犹未尽。
“还有别的吗?”余夏满意的看着照片,就像没吃饱的孩子。
事情就是那么巧。
有!
江静知指尖微顿,划开相册,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去年我们系暑假野外实习,在山上还遇见过一条竹叶青。当时老师带着我们在一片缓坡上辩认植物,这条竹叶青就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竹叶青!毒蛇!我看!我看!”余夏把头凑到了江静知的手机旁边,眼里闪着好奇的光,仿佛那不是手机,而是聚宝盆。
她点开一张照片。这次画面清晰许多,一条通体碧绿如翡翠、只在尾部带点锈红的小蛇,正盘绕在一丛浓绿的灌木丛中,三角形的蛇头上一双鲜红而闪亮的眼睛如同镶嵌的宝石,美丽而致命。
另一张照片,是一身户外运动装的江静知半蹲在几米开外,指着那条蛇,脸上带着发现者的兴奋(至少镜头下如此),完全看不出她当时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只想立刻逃离的狼狈。
小剧场:
静知:晖妈!你!居然让我摸!蛇!还说不虐!我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都落不下去!
余夏:晖妈!你!居然让我养!蛇!还说不虐!我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都落不下去!
晖妈:看到你俩步调这么一致,亲妈我就放心了。冰冷的桥梁就是那条蛇呀!我这鸳鸯谱点得蛮好嘛!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