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揽月阁、锦瑟堂、李弘文书房。
李嫦清带着秋纹，抱着那几棵略显寒酸的“道具”药材回到揽月阁时，心里还在琢磨萧墨渊那番“让非议更猛烈”的惊世言论。
这男人，行事风格简直如同他的封号——战！霸道，直接，甚至有些不管不顾。可她不得不承认，这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或许……真的有效？至少在明面上，有“战王”这面大旗挡着，像赵天宝那样的苍蝇，乃至柳氏和永宁侯府，想动她都得先掂量掂量。
只是，这代价……是她彻底被绑上了他的战车，想低调苟着复仇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
“小姐，您说战王爷他……到底图什么呀？”秋纹一边帮她把那几棵药材收起来，一边忍不住小声嘀咕，“又是帮您解围，又是送药，还……还当众那样……”她指的是抹药那事，小脸微红。
李嫦清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也许位高权重的人，想法都比较……清奇？或者，他单纯觉得我有趣，像个新得的玩意儿，想逗弄几天？”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憋屈，但比起充满恶意的算计，这种“兴趣”似乎暂时还算安全？只要保持警惕，或许还能借势而为。
主仆二人刚收拾妥当，还没来得及喝口茶，院外就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小姐！小姐！不好了！济世堂的人送了好多药材来！说是……说是战王爷吩咐的，指名要送到咱们揽月阁！现在东西都堆在院门口了！夫人……夫人那边也听到动静了！”
来了！效率可真高！
李嫦清和秋纹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慌什么？”李嫦清镇定自若地站起身，“既然是王爷赏的，收下便是。秋纹，你去看着点，清点入库，登记造册，别出了差错。”
“是，小姐。”秋纹如今对自家小姐是盲目崇拜，立刻领命而去。
李嫦清则慢悠悠地走到院门口。
好家伙！只见济世堂的两个伙计正指挥着几个帮工，将一箱箱、一包包装帧精美的药材往里抬。人参、鹿茸、灵芝、雪莲……皆是名贵品种，数量之多，简直可以开个小药铺了！引得揽月阁的下人们和其他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远远围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羡慕。
“李小姐，”济世堂的掌柜亲自跟来了，对着李嫦清点头哈腰，态度恭敬得不得了，“这些都是王爷吩咐送来的上等药材，请您过目。王爷还特意叮嘱，若您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小店一定尽力办到。”
李嫦清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在滴血——这么多名贵药材，得值多少银子啊！萧墨渊这手笔也太大了！这人情可欠大发了！
“有劳掌柜的了。王爷厚爱，臣女感激不尽。”她客气地回道。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猛地响起：
“都在这里围着干什么？！不用干活了吗？！还有没有规矩了！”
只见柳氏带着赵嬷嬷和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她显然刚得到消息，脸色铁青，眼神像是淬了毒，死死地盯着那些药材，又猛地剜向李嫦清。
“李嫦清！这又是怎么回事？！”柳氏指着那些药材，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几乎破音，“光天化日之下，外男往你闺阁里送东西？！你还要不要脸了？！我们尚书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她试图用孝道和规矩压人，吸引周围下人的认同。
若是从前，李嫦清或许会慌乱辩解。但现在么……
李嫦清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母亲何出此言？这些药材，乃是战王爷感念女儿昨日在安国公府，机缘巧合下帮老夫人指出了病因，避免了一场祸事，故而赏下的。王爷还说，安国公老夫人日后调理身子，或许还需女儿从旁协助，这些药材是给女儿研习医理之用。母亲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安国公府或济世堂求证。”
她三言两语，就把“私相授受”变成了“论功行赏”和“公务需要”，还把安国公府这面大旗扯了出来！
柳氏被她这番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去求证？她敢吗？！战王和安国公府，哪个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你……你巧舌如簧！”柳氏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谁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蛊惑了王爷！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一天，就绝不允许你败坏门风！”
“母亲！”李嫦清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请您慎言！污蔑女儿事小，诋毁战王爷清誉事大！王爷赏罚分明，乃是因为女儿做了对安国公府有功之事！母亲此言，若是传出去，岂非是说王爷赏罚不公，行事昏聩？这个罪名，我们尚书府可担待不起！”
扣帽子？谁不会啊！而且这顶帽子又大又沉，直接压向柳氏！
柳氏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是啊，她再恨李嫦清，也不敢公然质疑战王啊！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涨红着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的仆人看向她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异样。夫人这反应，分明是妒恨攻心，胡乱攀咬啊！
赵嬷嬷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扶着柳氏，低声道：“夫人，您身子不适，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这里交给老奴处理……”
柳氏借坡下驴，狠狠瞪了李嫦清一眼，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在赵嬷嬷的搀扶下，灰溜溜地走了。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狼狈和不甘。
李嫦清看着她们离去，心中冷笑。等着？我等着呢！看谁先玩死谁！
她转身，对济世堂掌柜和颜悦色道：“掌柜的辛苦了，这些药材我都收下了，替我多谢王爷美意。”
“不敢不敢，李小姐客气。”掌柜的连忙拱手，带着人恭敬退下。
药材被井然有序地搬进揽月阁的库房。李嫦清看着那堆成小山的名贵药材，心思活络起来。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正好可以用来配制一些防身用的药粉、药丸，甚至……一些不那么“正经”的小玩意儿。
看来，得尽快把隔壁厢房收拾出来，弄个小药房了。
锦瑟堂内，柳氏回去后，气得砸了一套最喜欢的茶具。
“小贱人！小贱人！她一定是使了妖法！不然战王怎么会如此维护她？！还有安国公府！那个老不死的竟然也信了她的鬼话！”柳氏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端庄。
赵嬷嬷一边收拾碎片，一边阴恻恻地道：“夫人息怒。老奴看，大小姐如今是翅膀硬了，又有战王和安国公府撑腰，硬碰硬恐怕不行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骑到我头上来？！”柳氏尖叫。
赵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恶毒：“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她不是懂医理吗？咱们就从这上面做文章！找个机会，让她‘治’坏了人……到时候，看战王和安国公府还怎么护着她！”
柳氏闻言，眼睛一亮：“对！就这么办！你去安排！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
与此同时，李弘文的外书房。
李弘文也听说了济世堂送药一事，正捻着胡须，眉头紧锁。
管家站在下首，小心翼翼地道：“老爷，此事……怕是已在京城传开了。对大小姐的名声……”
李弘文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名声？经安国公府一事，她还有什么低调的名声可言？战王此举，看似张扬，实则……或许也是一种庇护。”他混迹官场多年，嗅觉敏锐。战王萧墨渊从不轻易插手臣子家事，如今对嫦清如此特别，必有深意。或许，他该重新审视这个嫡女的价值了。
“传话下去，府中任何人不得非议大小姐与战王之事。另外……库房里那支百年老参，给揽月阁送去吧，就说……给她补身子。”
管家心中一惊，连忙应下：“是，老爷。”
看来，府里的风向，真的要变了。
揽月阁内，李嫦清看着父亲派人送来的老参，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父亲态度的软化，在她意料之中。这世上，终究是利益至上。
她抚摸着那些珍贵的药材，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冰冷。
柳氏，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我的复仇，这才刚刚开始。
而萧墨渊……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既然你把这滔天的权势送到我面前，那我……就不客气地借来用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