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言被她问得一愣,眼神里透着点不确定。
他越想越乱,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找不到答案。
“晚上出去打猎?夜里出没的都是些凶狠的野兽,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别说猎物了,能平安回来都不容易。能不能碰上猎物,全凭运气,运气好能撞见一只落单的野兔或者山鸡,运气不好,跑了一整夜也一无所获。”
“就算你运气够好,真的碰上了猎物,也未必能抓得住。那些野兽警觉得很,稍有动静就逃得无影无踪。我们白天尚且要埋伏许久才能得手,晚上视线差,地形不熟,风险更大。万一失手,不光今晚的晚饭没了肉,连明天早饭、午饭都得跟着饿肚子。”
池菀听着,轻轻点了点头。
她明白,在这个兽人世界里,肉类是最重要的食物来源。
雌性大多偏好荤腥,每顿饭若没有一点肉味,便觉得索然无味。
可她自己却并不挑食。
哪怕只是一把野果、几根野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更何况,她心中清楚,自己体内还有个随身空间。
那里藏着几块她悄悄攒下来的私房肉。
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她撑过几天。
她抬眼看了看眼前这几个高大的兽夫。
“既然你们都说晚上出去打猎不一定能猎到东西,如果我不把肉拿出来,你们五个是打算饿肚子上路吗?明天一整天都没吃的,体力能撑得住?”
这话一出,周围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几个兽夫全都愣在原地,眼神里满是震惊。
她到底图什么?
为什么愿意主动拿出自己的肉?
更让他们想不通的是,她宁愿自己啃野果,也要把肉省下来给他们吃?
这不合常理。
在他们以往的认知里,雌性总是优先保障自己的食物。
看到他们仍站着不动,谁也不敢先伸手去接肉。
池菀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也提高了些。
“你们还不明白吗?不吃东西,体力跟不上,走不快!我要快点见到阿父,每晚一天,危险就多一分!我不想耽搁,你们也别再磨蹭了!赶紧吃肉,补充体力,天黑前还要赶路!”
“就算今晚没猎到东西,我也不会饿着。我能吃果子,也能吃野菜,真不会出事。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主力,要是你们倒下了,我一个雌性怎么可能独自走到目的地?”
这话落下,溪边一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
几个人互相看来看去,眼中全是惊讶与震动。
他们这才意识到,她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讨好,而是实实在在地为行程考虑。
她怕耽误时间,怕阿父有危险。
所以宁愿自己委屈一点,也要保证他们有力气赶路。
颜坞靠在粗壮的树干边,深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池菀的脸。
可看了许久,他终究没能发现任何异样。
陆圪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眼神还有些发懵。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早晨吃的那点野果早已消化得干干净净。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敢轻易上前去拿肉。
不是不想吃,而是不敢信。
一个雌性,竟然愿意为了他们几个雄性,主动放弃自己的口粮?
这在他过去几十年的人生里,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怕这是池菀的新手段。
等他们将肉吃完,她转身掏出皮鞭说:“你们吃完了我的东西,得挨顿盐水皮鞭。”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旋翊坐在木桶边上,尾巴拍着水面,眼神复杂。
他看着池菀站在火堆旁的身影,逆着光,轮廓模糊却透着一丝陌生。
那双曾经冰冷如霜的眼,此刻竟透出几分关切。
旋翊没说话,只是将目光缓缓移回水面。
他想起昨天晚上她被掐着脖子时眼角的泪,再看看现在她为了赶路情愿自己吃果子的样子,心里猛地一颤,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别傻站着了,不吃我可吃了。”
最后是隳鸢先开了口,他抓起一块风干肉,直接咬了一口。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惊讶。
隳鸢却不理会那些目光,低着头,一口咬下去,牙尖撕开坚韧的肉丝。
油脂顺着嘴角滑落,他也不擦,只是狠狠嚼了几下,吞咽下去。
然后抬起眼,目光坦然:“挺香的。”
有了他带头,其他几个人也终于上前,把肉分了。
五个人围在火堆边,动作小心翼翼。
刚吃时,他们还不停地看池菀,生怕她突然翻脸。
可她站在那儿,神色平静,也没什么反应。
大家这才放下心,默默地吃起肉来。
池菀却始终立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目光落在远处山林间。
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没有笑,也没有催促,更没有说出任何讽刺的话。
这份沉默反而让他们更加不安,却又不得不承认。
至少此刻,她是安全的。
池菀见他们终于肯吃,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指着旋翊旁边的盐罐说道:“对了,吃肉记得撒点盐。走路会出汗,缺盐会没力气。旋翊做的盐,正好派上用场。”
盐?
补盐?
此话一出,几个人又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前的池菀,只会拿盐来折磨人。
比如把盐水往伤处泼,疼得人直打哆嗦。
现在倒好,竟提醒大家撒点盐吃肉,说是能有力气?
旋翊盯着池菀认真的侧脸看了几秒,没说话,默默抓起盐罐。
在欧言手中的肉上面撒了一小撮。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演戏,也不知道这一切是否有更深的目的。
但他清楚一点。
这几个人已经太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身体早已濒临极限。
于是他动手了,手指轻轻一抖。
细白的盐粒均匀洒落在深褐色的肉面上。
不管她是真关心,还是为了赶路才这么贴心。
反正这几个雄性的确太久没正经吃饱过了。
无论动机如何,这一刻的温暖是真实的。
颜坞第一个动手,拿起一块带盐的肉。
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扫了池菀一眼。
“吃吧,吃完赶紧上路。”
陆圪最不讲究,直接把一块大生肉往嘴巴里塞,嚼得脸颊鼓鼓的,一脸痛快。
他一边吃,一边含糊地咕哝了一句:“还是咸的带劲!”
嘴角沾着油渍,眼角却忍不住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