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翊,你疯了吗?”
颜坞的话语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的瞳孔微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刀柄。
“你要杀人,别拉我们垫背!”
“你知道后果!你要是真杀了她,我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这世上有一条铁规。
如果一名雌性被自己的契约伴侣亲手杀死。
所有曾经与她缔结过兽契的雄性,都会在同一瞬间遭到兽印的反噬。
旋翊没回头,脊背挺得笔直。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池菀蜷缩在地的背影。
那双猩红的兽瞳里没有一丝温度。
几息之后,他猛地甩开手,转身大步走出山洞。
沉重的脚步声在岩壁间回荡。
脚踝上那圈绿色的兽环随着步伐轻轻一闪。
颜坞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眉头拧成一团。
洞口的风灌进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知道旋翊有多恨。
当年那些事,换作任何一个人,怕是早就疯了。
池菀曾经亲手将他钉在祭坛上,用银刃一片片刮下他的龙鳞。
那样的痛,那样的背叛,换谁也扛不住。
可今天的池菀……确实有些不对劲。
她的眼神涣散,动作迟缓。
那不像是伪装,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还在咳喘的池菀身上。
她蜷在地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神志还没完全回来。
大概是刚才旋翊用了精神力压制,强行侵入她的意识。
将她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拽了出来,才让她陷在半梦半醒之间,意识模糊。
眼角的泪还没干,顺着脸颊滑落,沾上了地上的草屑和尘土。
狼狈中透着几分从未有过的脆弱。
颜坞视线落在她垂在一旁的手上。
那道被项链划破的口子还敞着,皮肉外翻,边缘已经发红肿胀。
他沉默片刻,竟不知不觉蹲下了身。
他没有出声,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小撮晒干的止血草。
那是欧言早前给他的,说是外伤奇效。
他一直贴身藏着,从没舍得用。
颜坞把草放进嘴里,慢慢嚼碎。
粗糙的草茎在齿间断裂,苦味迅速在舌头上蔓延开来,带着一丝腥气,几乎让他想吐。
他伸手抬起池菀的手,将嘴里的药糊轻轻吐出,一点一点地涂在那道伤口上。
清凉感让池菀身子一颤。
她睫毛微动,却没有睁眼。
颜坞顿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紧。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兽皮,笨拙地裹住她的指尖。
最后打了个结。
他盯着那个结,看了很久,才缓缓松开手。
洞内寂静无声,只有池菀微弱的呼吸声。
弄完这些,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残留的草渣,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别扭。
随后,他快步走到洞口。
池菀是被喉咙里的干痒呛醒的。
那股痒意像细针一样扎在气管深处,让她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刚睁开眼,一阵阵钝痛从颈椎蔓延至肩胛。
稍微一动,就扯得全身发麻,手臂都使不上力。
她咬着牙,强忍着不适,用手肘撑住地面,一点一点把自己挪起来。
刚想喊“水”,可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得吓人。
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不由得怔住。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眉心皱成一团,手不自觉地摸向脖子。
再仔细一摸,发现那里明显有点肿,轻轻按下去还会微微作疼。
她眉头越皱越紧,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怎么回事?
只记得自己疲惫不堪地缩在角落里睡着了,之后的事便一无所知。
她摇了摇头,试图让思绪清晰些,但脑仁还是昏沉沉的。
池菀摇摇晃晃走到陶罐边。
她弯下腰,凑近水面,想看看自己的样子。
陶罐里的水很浑,泛着淡淡的土黄色,影子模模糊糊的。
她眯着眼努力辨认,只能瞧见脖子那儿红了一圈。
像是被人用力掐过,但具体什么样也看不清。
“估计是昨晚受了风寒吧。”
她低声嘀咕,声音依旧沙哑,但比刚才顺了些。
捧起一把水拍在脸上,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额前的碎发。
这地方没医生也没药,一场普通的感冒都能要命。
轻则头昏脑涨、四肢无力,重则发起高烧。
她不是不知道利害。
一想到阿父会有危险,她就没办法安心躺着。
阿父现在是她唯一的指望。
他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也是最后的依靠。
万一阿父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就算外头打雷下雨,今天她也得上路。
她咬着下唇,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她用冷水漱了口,反复几次,总算把喉咙里的干涩感冲淡了些。
又洗了把脸,任由冰冷的水流顺着下巴滴落。
那种刺骨的凉意让她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抬手的时候,她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一圈粗糙的皮绳。
她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昨天被树枝划破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了。
伤口结了一层痂,颜色发暗,边缘已经开始愈合。
更让她惊讶的是,兽皮底下还透着一股清凉的感觉。
不仅没有发炎,反而一点不疼了。
池菀怔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处包扎好的伤口,心跳慢了半拍。
是谁干的?
她记得昨晚自己缩着身子睡的。
难不成是兽夫里的某一个?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洞口那个背影。
那人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她,肩背宽阔,身影孤冷。
可此刻,她的心里却泛起一丝微妙的波动。
不管是哪一个兽夫,这种事值得表扬。
不仅及时为她处理了伤口,还用了能止痛消肿的草药,说明对方懂些医理,心思也细。
在这个弱肉强食、各自为命的世道里,这样的举动实属难得。
当面夸一夸,他们才会更愿意照顾她。
这一点,池菀心里很明白。
池菀走到洞口,大声说:“你们进来一趟。”
风从洞外吹进来,拂乱了她额前微乱的发丝。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
话音刚落,几个人就陆陆续续走进来。
五个兽夫前后进了山洞,目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脖子上。
尤其是看到那处伤口的位置。
若是再深一分,她可能已经没了命。
欧言睫毛轻轻抖了抖,手里攥着的草药包被捏得更紧。
他一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
可此刻胸口的起伏却出卖了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