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嫣不明白他为何问这话，只点了点头：“好像是的……宿风哥哥，你说姐姐是不是真的生嫣嫣的气，不愿回来了？”
“嫣嫣，别管她了。”宿风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一个五灵根，自废了修为，这样的人哪个小宗门会愿意收留她？”
就算真的有小门小派收留了虞情，她能进的宗门，能是个什么好宗门？
说不定到时候连宗门大比都混不进去！
他等着，等着虞情磕头给嫣嫣道歉，等着虞情哭着求他原谅。
事实上，离开的二人根本没将他和虞嫣嫣放在心上。
倒是秦观微暗暗给他们记了一笔，只是见虞情不想再提及这事儿，她也没有说什么。
至于二人之间的比试，她更是无条件相信虞情会赢。
在秦观微的带领下，两人进了另一家铺子。
店面比前一家更显古旧深邃，不似那种张扬的兵甲铺，反而更像一位隐士的藏器之所。
灰石墙壁嵌着数不清的剑架，并非如之前那家店般挂满，而是零星陈列着十来柄长剑，每一柄都相隔甚远。
秦观微立于入口暗影处，玄色衣衫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声音清晰地传入虞情耳中：“此处不卖凡铁废铜，专藏古剑残兵或有根骨的刃胚。”
“店主识货，看剑莫问价钱，只看缘法。若觉有异，细细感应便是。”
虞情微微颔首，琉璃褐的眼眸带着一丝新奇的谨慎，缓缓扫过眼前的剑架。
这里的剑没有价牌。
她走过几处剑架，大部分长剑在她经过时寂然无声，只有少数几柄，会有轻声嗡鸣。
这便是大师姐所说的缘法吗？
虞情眸光微沉，继续往深处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前，脚步停顿。
剑架上的那把剑毫不起眼，剑鞘陈旧，似乎是某种深色木头制成，边缘磨损得近乎圆润。
若将它同一堆杂物放在一起，怕也只会让人觉得这是等待处理的残次品。
可虞情分明听见心底有声音传来——
要得到这把剑。
它是属于她的。
下意识，她便想要伸手，将剑取下来看看。
可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动作：“小娃娃，这把剑怕是不行哦，你再看看其它的吧。”
形容枯槁、身量矮小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剑架后方的阴影里，眯着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目光在虞情和被灰尘覆盖的木鞘长剑之间来回扫视。
他粗糙的手指指向那柄剑：“这把剑是‘死剑’，你带走也无用。”
死剑，通常是指已经生出剑灵，但剑灵受重创沉睡的剑，剑身陷入剑鞘之中，是拔不出来的。
若剑灵彻底消散，那便成了废剑，甚至都没必要再扔进熔炉中重新打造。
“既是死剑，为何还要放在这里？”
“这店是我开的，老头子我想放就放，不想放就不放。”老者双手被在身后，看着秦观微——
更准确的说，是看着她怀中的剑。
“你这剑也是在我这铺子里买的吧？养得不错，再过些年，怕是就能觉醒出剑灵了。”他说着，转过身准备离开：“那剑我不卖，你们再看看其它的。”
虞情的手顿在半空，琉璃褐的眼眸却定定地凝视着那柄剑，没有丝毫移开的意思。铺子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短暂的沉默后，虞情收回了悬着的手，却并未转身。她的目光如钉子般牢牢钉在那陈旧的木鞘上：
“您说它是死剑，我信。但——”
她微微侧过脸，看向阴影中的老者：“它既是剑，总该给我个拔剑的机会。”
老者回过头来，浑浊的眼睛眯得更紧了些，像是要看穿这少女的执拗。
虞情继续道，语气平静：“既然放在这里，必有它的道理。让我试试——若我能拔得出它，证明这死剑尚有一丝‘缘’与我相牵，便卖给我，如何？”
“若拔不出，我立刻便走，绝不再提。”
“你？拔剑？”
老者嗤笑一声，从阴影里踱出半步，枯瘦的手指遥遥点着那柄剑：
“小娃娃，莫说大话。”
它在这暗无天日的角落吃灰怕是有百来年了。
“前头多少人试过，金丹、元婴，甚至……”他顿了顿，混浊的老眼像是要看透虞情的灵魂一般：“剑身锈死灵灭，与鞘已为一体，再锋利的劲力也休想分开分毫！”
“是真真切切的死透了！你要拔？纯粹是痴人说梦！”
“锈死灵灭……”虞情低声重复，随即，她抬起头，迎着老者带着审视与嘲弄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
“是不是痴人说梦，总要试过才知道。前辈，我就问一句——若我侥幸拔得出，此剑，是否当真归我？”
老者脸上的褶皱随着她的追问深了几分。
他看着少女眼中那份近乎纯粹的无畏与执着，冷哼一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袖袍一挥：
“老头子我说话算话！只要你今天，现在，在这铺子里，能把它拔出来，甭管你是推是敲是劈是撬！哪怕你用牙啃下来了！这柄破铜烂铁，它就是你的！分文不取！”
“若是拔不出，你就乖乖给我滚蛋，以后别来烦我打搅我这铺子的清净！”
话音落下的瞬间，虞情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好。”
她不再看老者，目光重新落回那柄蒙尘的长剑。
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上前，没有丝毫犹豫，右手稳稳地握住了那深色的木质剑柄。
入手是意料之中的冰凉，木质的纹路仿佛带些许的寒意，渗入掌心。
五指合拢的刹那，手中那看似死寂的剑柄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震动！
那震动极其细微，如同蛰眠古兽被惊扰后苏醒的瞬间脉搏，微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生命力，顺着虞情的指骨，直抵她体内的丹田漩涡。
嗡——
一股无声的共鸣在虞情脑海深处炸响。
她屏住呼吸，丹田之中，灵力飞速流转。
琉璃褐的眸子深处，被丹药压制的银芒几乎要破封而出！
低喝一声，手腕凝力——
猛地向外一拔！
一声沉闷滞涩、仿佛锈锁崩解的异响过后，冷光竟生生撕裂了木鞘！
刹那间——
一柄遍布深褐色锈迹、斑驳如同废弃荒铁的长剑，暴露在虞情惊愕的目光下。
剑虽锈蚀满身，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却以它为中心猛然爆发。
空气中无数细小的水汽瞬间凝结成肉眼可见的、细碎如尘的冰晶微粒，如同为它披上了一层流动的寒雾。
寒芒流转，气息凌厉，根本不似老者所说那般，是死剑。
它在虞情手中轻轻震颤，发出嗡鸣。
看着手中的长剑，虞情眼中飞快地爬上欢喜，看向老者时，银光尚未完全褪去，眸子里有几分符合她年纪的得意：“前辈，剑，我拔出来了！”
老者眸光中惊疑不定，似是想透过她看向谁，许久之后归于沉寂。
他“嗯”了声，又转过身去：“行了，送你了，赶紧带着它滚吧。”
“多谢前辈！”虞情抱着剑，也不怕被剑锋割伤，欢欢喜喜在店里留了灵石，跟着秦观微一道离开。
直至人已经走远了，老者去而复返，看了眼边上的灵石，眼里有几分笑意，嘴上却骂道：“小娃娃，这点灵石，可不够买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