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风哥哥!”
听闻后面传来的惊呼,虞情的脚步没有停顿片刻,也没回头,她侧着头,同身旁的秦观微交谈着,唇角上扬,心情还不错。
萧清熠微微侧目,瞥见伏在陆长筠肩头、因宿风受伤而梨花带雨的虞嫣嫣,晶莹的泪珠沾湿了纤长的睫毛,我见犹怜。
他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怜惜,但面上却是一贯的清冷无波。
视线再转向已行至人潮边缘的那抹月白身影——虞情!
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昏厥的宿风!
冰寒的面容线条瞬间绷紧,身形微动,便已如一道流光,无声无息地挡住了虞情和无上剑宗一行人的去路。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他的出现而冻结了几分。
他的目光沉沉落在虞情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虞情,站住。”
虞情脚步顿住,眼眸微抬。
萧清熠一怔。
那双曾经看向他时永远笑意盈盈的眸子,此刻平静无波,深处却流转着一丝极淡的疏离银芒。
她微微抬起手中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嗓音清冽:“萧师兄若想赐教,擂台恭候。”
姿态是面对陌生挑战者的标准礼节,疏离到了骨子里。
“比试?”萧清熠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的冰碴。
他死死盯着虞情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分昔日熟悉的怯懦、担忧或讨好,只剩下一种令他心头发堵的漠然。
以前,哪怕宿风修炼时磨破了掌心,她都要紧张半日,寻来最好的伤药亲自奉上。
如今,宿风胸口裂开那么大一道口子,气息奄奄地躺在那儿!她怎么能视而不见?
她的心……当真就如此狠绝?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虞情吗?
还是她本性一直如此恶毒卑劣,只是过去掩饰得太好?!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怒意在他胸腔翻腾,看着簇拥在她身边的那些无上剑宗弟子,看着秦观微微护在她身前的姿态,萧清熠眼中掠过一丝更深的冰寒与嫌恶。
他下颌绷紧,克制着翻涌的情绪,目光重新锁住虞情,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责问口吻:
“宿风伤重,其因在你。身为同门——纵然你已叛出,昔日的情分,你就半点也不顾念?”
“交出你身上最好的疗伤丹药,这是你应做之事,亦是挽回一丝颜面的机会。”他理所当然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透着一种施舍般的命令感。
仿佛给了虞情一个莫大的恩典——
一个让他们原谅她的机会。
他的目光又扫过无上剑宗众人,语带一丝刻骨的轻蔑:
“还有你如今栖身的这所谓宗门。”
“养不教,父之过;弟子失礼,师长无方。无怪乎纵容你如此目无尊长、心狠手辣。”
“宗主含辛茹苦养育你十六载,宗门资源供你多年,如今你一朝得势,便转头投入他人门下,对其百般殷勤,对我合欢宗……竟拔剑相向?虞情,修为再高,也掩盖不了你骨子里的忘恩负义与狼心狗肺!”
他话音未落,虞情的剑尖已倏然抬起,直指他眉心!
那一瞬间的寒意,竟让萧清熠这等金丹修士也感到了一丝本能的警兆。
冰冷的剑气隔着空气刺痛了他的皮肤。
“闹?”虞情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淬了冰:
“今日是宿风在众目睽睽之下挑战于我,生死自负,擂台规矩如此。”
“我不过是应他所求,全他‘用剑证明’的决心罢了。何来我害他之说?”
她唇角勾起一丝极尽嘲讽的弧度:“你口口声声说着同门,若今日倒在地上、丹田尽碎、生不如死的是我——”
她的目光掠过他身后脸色微白的虞嫣嫣,再落回萧清熠脸上,一字一句如冰珠落地:
“——你,会关心我吗?会为我质问他一句狠心吗?会命他,给我药吗?”
萧清熠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唇齿间冰冷而笃定地吐出了那个早已刻在他思维里的答案:
“宿风秉性纯直!行事自有分寸!绝不会如你今日这般,狠辣至此,不知收敛!”
话音落下,虞情身子轻颤,连带着剑尖都抖了抖。
随即,她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眼角甚至渗出了晶莹的液体——
她不伤心,只对如今的闹剧感到无比的讽刺。
上辈子,她就是被这样一群人蒙蔽了双眼。
不断地被打压、被贬低,不断在她身上单向索取……
她竟为这样的人付出真心,将自己的资源都交付给他们,最后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是啊,他当然不会像我一样!”虞情的笑声戛然而止,眼底金芒流转,半点情绪都无,只是字字诛心:
“他只会更狠!”
“今日擂台上,他招招致命,剑气所指,皆是我丹田识海!欲废我修为之心,路人皆知!若非规则所限,若非……”她的话语顿住,眼神瞟了一眼高台督战的长老方向,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她重新盯着萧清熠,眸中只剩下彻骨的冰寒:“萧清熠,你倒是说说,究竟是谁狠?”
“而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数落我目无尊长?”
这番毫不留情,甚至近乎质问的话语,和直呼名讳,让萧清熠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终于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羞辱与无处遁形的恼羞成怒,瞬间淹没了他最后一点理智。
“放肆!”萧清熠怒喝一声,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激荡开来:“虞情!你如今这副嘴脸才是你的本性吧?”
“巧舌如簧、睚眦必报、狠戾无情!”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同他说了这么多,虞情都觉得有些累:“你所见即是我,我没什么好辩驳的。”
她收起剑,看向后面幽幽转醒的宿风。
他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虚弱,渴望地望着她,似是在等着她过去安慰。
虞情毫不留情收回目光,扬声道:“当初在遂谷,宿风与我约战,曾答应过我,我赢了,就答应我任何要求。”
“你们合欢宗的弟子,应该不至于连这个也要抵赖吧?”
萧清熠皱眉:“虞情,你别太过分!”
虞情兀自笑着,讥讽的声音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我的要求很简单——”
“往后,你们合欢宗的人,离我远些。”
她提剑转身,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落在宿风眼中,犹如一把利刃,在他胸口的伤上剜开。
他呕出一口血,张了张嘴,想要叫住虞情。
可虞情的身影很快便隐入了人群,再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