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悠带着这父女俩到食堂的时候,宗门里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那个是大师姐秦观微,旁边那个是二师兄沈修竹,傻笑的那个是三师兄池鹤……”
云悠手指快速点过,将人介绍给虞情认识。
话音未落,池鹤猛地从长凳上弹起来,动作之大带得碗碟都叮当响,大步流星地就朝虞情冲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憨直的好奇:
“小师妹?你终于醒了?”说着,他后领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揪住。
一身玄色劲装的秦观微不知何时已移步近前,无声地将激动的池鹤往后一拎。
她声音平缓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小师妹身体可还安好?昏睡三月,须得多加静养。”
目光扫过虞情依旧有些过分苍白的脸色和单薄的身体,顿了顿,道:“若有不适之处,务必直言。”
“劳大师姐挂心,已无大碍。”虞情微微颔首回应。
“没事就好!”池鹤挣脱不开秦观微无形的钳制,只得隔着一步之遥咧着嘴笑:“小师妹你不知道,咱们无上剑宗这些年人太少了,天天就对着他们几张老脸,可算来了个新面孔,这下就热闹了!往后,你就把这儿当作是自己的家!”
后知后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他又开口找补:“不不不,这本来就是你家。”
池鹤嗓门洪亮,话里话外透着股赤诚的喜悦,直接将虞情划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虞情心头微微一滞。
家……这个词对她来说如此陌生。
在合欢宗,她是少宗主,是宗门最差的废物;后来虞嫣嫣回来,她成了鸠占鹊巢的外来者,就更遭人嫌恶了。
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又无恶意地表达过对她到来的纯粹欢迎。
虞情抿了抿唇:“多谢三师兄。”
池鹤嘿嘿地笑,挠挠头,手腕一翻,手里便多了些珠子,秦观微余光见了,松开手,任由他凑上去。
“小师妹,这些是我自己做的阵法珠,输入灵力便能用……”池鹤音量渐低,突然想起来虞情被救回来时修为全无,怎么输灵力?
刚要将珠子收起来,便听到虞情清晰的声音:“谢谢三师兄。”
“你——”池鹤猛地抬头,神识从她身上扫过,见了鬼一般瞪大眼:“怎么、怎么是炼气九层的修为?”
三个月炼气九层?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速度?
“少见多怪,你也不看看小师妹是谁的女儿。”云悠摇头晃脑从虞情身后钻出来,那副得意的模样,仿佛修为飞涨的是她自己。
她手一伸,拦住了后头那些跃跃欲试,抢着要送礼的人:“打住,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因为血脉特殊,云悠在炼丹和做灵膳这方面格外有天赋。
但凡是经她手炼制的丹药,成丹率升高不说,丹药的品质也大幅提升;普通的食材经过她的手,都会增添些灵气,吃下后,对修士的修行有益。
是以,无上剑宗的众人虽然都已经辟谷,但每日都会按时吃饭。
如今宗门里实力最低的,除开情况特殊的云悠,便是池鹤。
他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可年纪也不过双十。
池鹤却不知虞情心中所想,咧嘴笑道:“四师妹的手艺可是天下一绝!小师妹快尝尝,保管你吃了以后,什么合欢宗的灵果玉液都抛脑后!”
“吃你的饭,别吓着小师妹!”秦观微声音清冷,瞥了池鹤一眼,后者立刻缩缩脖子,老实扒饭。
虞情依言执箸。
热腾腾的灵米饭入口即化,一股纯净暖流顺着喉管滑入腹中,沉睡三个月的僵硬感,似乎在这暖流冲刷下悄然褪去几分。
她垂着眼睫,鸦羽般的墨色长发服帖垂落肩头,遮住了小半瓷白侧脸。
丹药并未完全改变她异于常人的特征,只是将银色的眼眸化为了清浅的琉璃褐,眉心那点硃砂痣也淡成几不可见的浅粉。
池鹤看着虞情小口咀嚼,嘴角还沾着一点晶莹米粒的模样,心痒难耐。
等到虞情吃完,终于按捺不住。
他放下碗筷,献宝似的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
“小师妹,刚才的阵法珠是打架防身的,”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独有的兴奋:
“这个才是我压箱底的宝贝——‘破界珠’!要是遇上打不过的、或者被困什么阵法里,捏碎它,甭管多远都能把你随机传送出去!保命神器!”
盒子里面躺着三枚流淌着奇异水光的墨蓝色珠子,表面符文玄奥,周遭有细微的波动。
秦观微本要制止他,但见他拿出了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盒子,唇角勾了勾。
“别听他吹牛,”一直沉默着的沈修竹缓缓开口,他不知何时已起身,步伐无声地走到虞情身侧,修长的指节也轻轻放在了桌上——是一个样式古朴、材质似玉非玉的储物戒。
“池鹤的珠子需用神识锁定方位才能确保一定安全,对神识要求极高。”沈修竹语气温和,将储物戒推到虞情碗碟旁。
“这枚‘青空戒’空间尚可,是我之前在秘境中所得,里头放了些初级的符箓和灵石。还有,”他顿了顿,对上虞情的眸子:“此戒自带一点遮蔽天机的功效,化神之内,无人能勘破你的修为,聊胜于无。”
遮蔽天机?
虞情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滞。
心念电转间,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醒来后体内莫名多出的那股精纯能量。
分明是外来的,她却隐约感觉到它不会害自己。
虞情面上波澜不惊,纤长的手指包裹住那枚微凉的储物戒。
“多谢二师兄费心。”声音平静,琉璃褐的眼眸抬起,迎上沈修竹深邃的目光。
沈修竹唇边勾起一个浅淡温和的弧度,冲她颔首,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有他们二人开了这个头,众人纷纷不甘示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
符箓、武器、法衣、灵器……一股脑地往她跟前堆。
不一会儿,她面前桌的小块空地都放不下了。
她坐在那儿,看着眼前的礼物堆,心跳得飞快。
“好了,念念,刚才修竹不是给了你储物戒吗?先将这些东西收好吧。”
“父亲……”虞情眼珠动了动,唇瓣开合:“我……”
“长者赐,不可辞。”虞临渊伸手在她头上轻柔地摸了摸,当年失去妻女疯魔,又颓废了十几年的男人眼眸里的柔和几乎要溢出来,拉着她的手腕,将灰褐色镯子套上:
“这镯子里头,是我跟你母亲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给你准备的一些东西。”
“念念,我知道你之前吃了很多苦,但是你放心,以后爹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虞情眸光闪动,垂下眼帘:“谢谢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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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府中修炼的虞嫣嫣再次突出一口血,丹田里的灵气溃散几分。
感知着体内的变化,虞嫣嫣眼底涌动着疯狂和不甘。
虞情这贱人,又干了什么?
都跳崖了,就不能老老实实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