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直接戳中了所有工人的心窝子。
“就是啊,死马当活马医呗!”
“反正周师傅也没招了,让他试试怎么了!”
“再废一根料,总比整批订单报废强!”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舆论瞬间倒向了武义。
孙建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求助似的看向周信。
周信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一把将手里那根报废的传动轴塞回孙建国怀里。
他拍了拍胸脯。
“让他试!”
“出了问题,我周信担着!就算厂长要处分,也先从我开始!”
说完,他转身对着武义。
“小武,你来!需要什么,你说话!”
武义没再多说废话,走到车床前。
熟练地卸下刀架上的外圆车刀,动作麻利,一看就是常年跟机器打交道的熟手。
单是这一手,就让一些老工人的轻视收敛了几分。
接着,他走到车床的另一侧,将刀具反向安装,刀尖朝下。
周信死死盯着武义的每一个动作,生怕错过任何的细节。
“开反转。”
武义对操作车床的工人说道。
那工人迟疑了一下,看向周信。
周信重重点头:“听他的!”
“嗡——”
车床主轴开始反向旋转,发出的声音与平时截然不同。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孙建国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已经想好了,一旦出了事,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周信和武义身上!
武义神情专注,手动摇着刀架。
让刀尖缓缓靠近旋转的工件。
“嗤啦——”
刀尖与金属接触的瞬间,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失败了?
孙建国嘴角刚要咧开一丝狞笑。
武义却手腕一抖,微调了刀具的角度。
刺耳的噪音瞬间消失。
一串火红的铁屑流淌下来。
稳了!
车间里懂行的人,光听这个声音,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周信更是激动得凑近了看,那根传动轴在刀具的切削下。
表面光洁如镜,没有丝毫的震动纹路!
真的成了!
几分钟后,武义退刀,关掉了机器。
一根散发着金属光泽的传动轴,静静地躺在卡盘上。
完美无瑕!
“快!卡尺!”
周信的声音都在发颤。
立刻有徒弟递上量具。
周信亲自上手,小心翼翼地测量着轴的各个部位。
每一个数据,都精准地落在图纸要求的公差范围之内。
分毫不差!
“好!好啊!”
周信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武义的手。
“小武师傅!你……你真是个天才!”
这一声“师傅”,让整个车间都炸了锅。
周信可是厂里技术第一人,出了名的臭脾气,什么时候这么称呼过一个比他小几十岁的临时工?
工人们一拥而上,围着那根成品传动轴,啧啧称奇。
“我的乖乖,这表面比镜子还亮!”
“神了!反着干还能干得这么漂亮!”
“小武师傅可以啊!深藏不露啊!”
舆论瞬间沸腾。
孙建国站在人群外,脸色一阵泛青。
在武义的指导下,周信亲自操刀,剩下的零件很快就加工完毕。
当最后一根合格的传动轴下线时,整个车间都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大家的奖金保住了!
订单如期交付,在厂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一个临时工,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方法,解决了全厂技术大拿都束手无策的难题。
武义“技术天才”的名声,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邢城机械厂。
厂部办公室。
厂长武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关于此次生产事故和解决方案的报告,脸色阴晴不定。
报告是孙建国写的,里面极力淡化了自己的无能和阻挠。
反而把自己塑造成了“大胆启用新人”的伯乐形象,对武义的功劳则是一笔带过。
但武德是谁?
他怎么会看不出这点小九九。
咚咚咚。
门被敲响。
“进来。”
孙建国推门而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厂长,我来汇报一下……关于对武义同志的表彰决定。”
武德把报告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
“说吧,你打算怎么奖?”
“我的意思是,全厂通报表扬,再奖励……五十块钱奖金,您看怎么样?”
孙建国小心翼翼地试探。
武德心里冷笑一声。
五十?
要是没有武义,厂子赔掉的违约金,够发几百个五十了!
但他没有点破。
他烦的不是这个。
他烦的是,武义这小子,已经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了。
本来只是个棋子,现在却隐隐有了成为棋手的意思。
这怎么行?
“五十太少了。”
武德淡淡地开口。
“这次他立了大功,保住了厂子的声誉,也保住了我的位子。不能小气。”
“通报表扬,奖金……发一百块。”
孙建国一愣,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一百块!那可是普通工人两个多月的工资!
“另外。”
武德话锋一转。
“找个时间,把我那个办公室旁边的储物间收拾出来,给他当个临时办公室,让他专门研究技术问题。”
孙建国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只是奖励了,这是提拔!
虽然没给名分,但能有独立办公室,这待遇直逼科室干部了!
武德看着孙建国变幻的脸色,心里却在盘算另一件事。
这个弟弟,越来越不好控制了。
必须尽快把吕秋婵那事办了!
只要他们结了婚,分到房子,自己就有无数种办法把他按死。
一个有“作风问题”的技术员,就算技术再高,想让他进去,也不过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想到这里,武德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热气,语气缓和下来。
“小孙啊,你下去安排吧。对有功之臣,我们厂绝不吝啬。晚上叫上小义,来我这儿吃个饭,我亲自给他庆功。”
“好的厂长,我马上去办!”
孙建国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心里却把武义骂了千百遍。
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茶楼二楼雅间。
“哥!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范江一把鼻涕一把泪,指着自己还泛着青紫的脸颊,另一只手上的绷带缠得像个粽子。
坐在他对面,悠哉品着茶的男人,正是邢城地下世界无人不晓的“翻海龙”,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