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也赶紧迎上去,双手握住苏镇江的手。
“大领导,欢迎您来我们厂检查指导工作!”
苏镇江点点头,目光扫视着整个厂区的环境。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钳工车间走。
那里临时用机床围出了一块空地,搭了个简易的台子。
最前排摆了六张铺着红布的椅子,茶杯都已经倒好了水。
苏镇江自然是坐在正中间。
刘石磊很有眼色地紧挨着他右手边坐下。
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着搭话。
武德则坐在苏镇江的左手边,再过去是厂里的副厂长和一个专业评委。
台子另一侧,主持人拿着稿子,已经准备就绪。
随着主持人一番慷慨激昂的开场白,各个车间准备的文艺汇演开始了。
苏镇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偶尔跟着节奏点点头。
节目终于演完,主持人高声宣布。
“邢城机械厂第一届青年职工生产技能大比武,现在正式开始!”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下面,进行我们大比武的第一项,钳工组技能比拼!”
“有请我们的参赛选手上场!”
话音落下,武义领着钳工组的几名工人走上台。
他身姿挺拔,在一众或紧张或故作镇定的工友中,显得格外沉稳。
主席台上的苏镇江又看了他一眼,对身旁的武德说。
“小伙子不错,有股子气势。”
武德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厂长的这几年他已经将喜怒不形于色锻炼出来了。
“年轻人确实有点朝气,不过机械厂比的可是手上的真功夫。”
听得像是夸赞,实际上武德已经将他架在上边了,要是手上的技艺不行,长得好看管屁用。
武德瞥了一眼武义,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像是被捡回来的,否则凭什么弟弟长得人模人样,自己是这副德行。
苏镇江听了武德的话,也点点头,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此时的主持人已经开始宣布比赛项目以及规则。
“本次钳工组的比赛项目是,‘燕尾槽配合’!”
“每位选手会领到两块标准钢料,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手工锉削出一组完美的燕尾槽与滑块,要求配合间隙小于0.02毫米,推拉顺畅,无卡顿,无明显晃动!”
规则一出,台下观看比赛的人们都在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乖乖,0.02毫米级!这次比赛怎么这么严格?”
“手工锉出来?这不是开玩笑吗?这得是八级钳工的水准了吧!”
“这难度,太高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武德这家伙为了在领导面前表现,已经丧心病狂了。
周信和杨卫国站在人群后方,对视一眼。
这个项目,考验的不只是精度,更是稳定性和对材料的理解。
稍有不慎,整个零件就废了。
台上的几名参赛工人,脸色也瞬间变了。
负责分发材料的,正是马彪。
他抱着一摞用油纸包着的钢料,挨个发过去。
轮到武义时,他脸上的笑容格外“和善”。
“小武,好好干,别辜负了杨师傅和厂长的期望。”
他将一块钢料重重放在武义面前的台子上。
武义拿起钢料,手指在表面轻轻一搭,然后用指关节不着痕迹地敲了敲。
声音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将钢料翻了个面。
在边缘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暗色小点。
淬火不均留下的硬点。
这地方用锉刀一锉,轻则打滑崩坏精度,重则直接把锉刀废掉。
在要求0.02毫米精度的比赛里,这就是一颗埋好的雷。
马彪站在不远处,正挑衅的看着他。
意思很明显:我给你下绊子了,你能怎么样?
在省级领导和全厂职工面前喊出来吗?
说你一个临时工,怀疑车间主任给你使坏?
没人会信,只会觉得你是在为自己可能到来的失败找借口。
武义懒得跟其进行争执,有什么事还是在台下说的好。
他拿起另一块钢料,检查了一下,这块是好的。
马彪看到武义没吭声,嘴角撇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小子,跟我斗?
嫩了点!
主席台上的武德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虽然不知道马彪的具体手段,但也猜到了什么。
作为自己的手下,武德太了解他了。
心里一阵快意。
摔吧,狠狠地摔一跤,摔得越惨越好。
“比赛开始!”
随着主持人一声令下,所有选手立刻动手。
划线的划线,上夹具的上夹具。
一时间,车间里只剩下锉刀和钢料摩擦的“沙沙”声。
其他选手都在争分夺秒,只有武义没动。
他把那块有问题的钢料放在一边,先开始加工那块完好的。
这个举动,落在众人眼里,又有了别的解读。
“他怎么先干一个?不知道时间紧张吗?”
“怕不是被难度吓傻了?”
马彪身边的小跟班低声说:“主任,您看,这小子怂了。”
武德也皱了皱眉,连演戏都演不全套,这么快就露怯了。
他正想找个由头,跟苏镇江解释一下,就看到武义动了。
他加工滑块的速度极快。
别人还在小心翼翼地找基准面,他的锉刀已经带起了一片均匀的铁屑。
推、拉,稳如机器。
手臂与腰身更是协调一致。
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武义吸引。
杨卫国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一道精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小子,这手‘推锉’的功夫,有点意思。”
周信也松了口气。
主席台上。
苏镇江身体微微前倾,他也是技术出身,自然看得出好坏。
“这个小同志,基本功很扎实啊。”
他对武德说道。
武德只能干笑着点头:“还……还行。”
他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很快,滑块的雏形就在武义手上完成了。
他放下零件,拿起了那块有问题的钢料。
重头戏来了。
武义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从平面开始加工。
他拿起钢料,对着光,仔细看了看那个硬点的位置。
然后在脑子里快速计算着。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操作。
他竟然从燕尾槽的斜面开始下锉!
“他疯了?!”
一个老师傅失声叫了出来。
“不先做基准面,直接搞斜面,尺寸怎么保证?稍微偏一点,整个就废了!”
“乱来!这纯粹是乱来!”
马彪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完全没料到武义会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