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狗粮倒进“电饭锅精”的碗里,宴追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我不行了,电量耗尽,必须进入待机状态……”
方女士看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心里莫名发慌,提议道:
“要不今晚就在我们屋里打地铺?这雾邪门得很。”
“才不要!”宴追立刻皱起脸,嫌弃得真情实感,
“您二位睡觉的BGM一个比一个精彩,老爸打鼾你磨牙!我才不要自虐!熊熊留给你们了,它皮厚,抗造!”
她说完就溜,生怕慢一步就被母爱绑架。
嘴上这么说着,却并没回自己房间。
一楼大厅挤了不少滞留的旅客和工作人员,聚在大门前,不安地向外张望,低声议论着。
“这雾也太吓人了,手伸出去五指都看不见,简直像活的一样……”
“我刚刷手机,信号断断续续的,就看到说什么是异常天气,让大家尽量不要外出……”
“酒店经理呢?我说,你们这大门就这么敞着?万一真的像《迷雾》里演的,那个门帘顶个屁用!?要不先把门关上吧?看得人心里发毛!”
“新闻呢?新闻到底怎么说的?官方给个准信啊!”
宴追挑挑眉,抬脚就往外走,一个大妈突然拉住她:
“闺女,你要走啊,那你的房间是不是就不住了?不住可以让给我们一家人住!”
宴追眉头一蹙,怎么什么地方都有这种人?
她还没开口,旁边的一个男人就没好气地插话:
“大婶儿,你这算盘打得我在隔壁都听见了!人家小姑娘说不定就是出去透口气,你这就惦记上人房间了?”
那大妈脸一红,攥着宴追袖子的手却没松,嘟囔着:
“我这不是着急嘛……一家人挤在大堂算怎么回事……”
宴追把自己的袖子从大妈手里抽了出来,她最讨厌就是倚老卖老的大妈和怂恿大妈当马前卒的家人。
“我就是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不、退、房!”
那个提议关门的男人看到她往外走,几乎是惊叫起来:
“哎!小姑娘!你别想不开啊!外面这雾邪门得很!出去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宴追难得感受爸妈之外人的关心,就从那人笑了一下,伸手拨开了那道透明门帘。
几乎瞬间,她的身影在众人注视下变得模糊不清。
大厅里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骚动。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我就说不能出去!”
“完了……那姑娘是不是傻了……”
“经理!经理!真的不能关门吗?!这看着太吓人了!”
站在雾中的宴追,感受到了死寂。
外界的一切声音都防备被隔绝了,只剩下一种令人耳膜发胀安静。
她就在旅馆门口旁边的花坛边缘抬起屁股一坐,像个在路边发呆的迷茫少女。
话说,她划的线是围绕着整个旅馆地基的,但唯独刻意留出了大堂门口这一小片区域。
不是不能划全,而是这里注定会有人进出。
万一哪个倒霉蛋或者好奇宝宝,不小心碰触到那条线……
想到那个画面,宴追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高铁上,为了一件染血的T恤,她几乎用尽了这辈子积攒的所有急智和演技,才勉强糊弄过去。
要是再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她用脚想都知道,接下来半个月他们一家三口都得在公安局的问询室里喝羊肉汤。
呵呵呵。
终结的权柄是好用,但本身就是巨大的BUG。
宴追坐在花坛边,指尖捻着一片被雾气打湿的树叶,几乎瞬间树叶就化为细碎的尘埃,消散在浓雾里。
看,这就是——灭绝和终结。
它的每一个组成部分都铭刻着“终结”的法则,它从不是,也永远无法成为“守护”的代名词。
在异世界这根本不是问题,放眼忘却全是敌人,直接碾压过去就行了。
但这里,有爸妈在,有电饭锅精在,灭绝和毁灭就必须受到限制。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只能划一条的线,却不能主动驱散这片浓雾。
她的力量一旦入侵雾中,就像将把强酸倒进水里。
结果不是水被排开,而是水与酸接触的一切,都被一同分解、湮灭。
届时,雾或许会消失。
但一同消失的,还有所有。
那不是拯救,那是一场大家一起手拉手去死的大笑话。
于是,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坐在这里“看大门”。
努力实现一对一精准毁灭。
这简直是她成神以来,听过最冷的笑话。
真他妈是滑了大个稽。
就是干坐着有些无聊,她拿出她爸的备用机刷起了小说。
簌簌……簌……
白雾深处,传来什么东西在被缓慢拖行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感。
宴追的视线都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半分。她的手指依旧匀速地滑动着,浏览着下一章的内容。
然后,没有然后。
没有光芒,没有巨响。
雾中那令人不适的拖行声蠕动感,戛然而止。
宴追的拇指终于停下,因为小说正好翻到一章的末尾。
她撇撇嘴,小声吐槽:
“啧,这狗作者又在水字数。”
这时,一个略显紧张的中年男声,颤巍巍地从玻璃门缝里挤出来:
“那、那个……小姑娘?你还在外面吧?你……你没事吧?我们刚才好像听到外面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你、你还……还好吧?”
宴追抬起头,隐隐约约看到酒店经理探出半个脑袋,他既担心又不敢完全踏出来。
“啊?我没事啊。”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能有什么事?就是看小说呢。”
经理显然不信,眼神使劲浓雾里瞟,但除了白雾,什么也看不见。
“可、可刚才明明有那种……簌簌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拖地的声音……好像就在你旁边不远……然后就、就突然没了!”
宴追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回来,语气理所当然地有点嫌弃:
“哦,你说那个啊。”
“大概是什么野猫野狗路过吧,雾这么大,看不清,可能被车吓跑了?”
她说着,还故意缩了下脖子,嘟囔道: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吓人哈。”
经理:“……”
所以呢?你还要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吗?
尤其是那小姑娘还拿着手机在咕哝:“怎么还没更新……”
不得不感叹现在年轻人的心理素质就是强大!
他咽了口唾沫,几乎是压着嗓子对雾里的身影喊道:
“那个……小姑娘……我们、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这雾太邪性了!还有那个古怪的声音……”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面带恐慌、频频点头表示赞同的旅客,声音提高了几分乱:
“我们准备……准备找桌椅板凳什么的,把大门堵了!万一……万一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呢?!你、你快回来吧!外面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