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嫣和吴小姐可能会在你的茶具上做手脚,请小心桌上的水。”
谢苓看完纸条后平静地收了起来。
书苑里已经摆好几十张矮桌,每张桌上都放好了风炉和茶筅等点茶用具。
今晚的雅集名义上是赏灯,其实是各家贵女展示才艺的场合。
林稚鱼作为京城有名的才女,被白鹭书苑特意请来作开场表演,她在众人注视下走到中央茶桌前轻轻行了一礼。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水绿色襦裙,衬得皮肤白皙腰身纤细,宛如一株雨后新荷般清新动人。
她的动作轻柔流畅,从温器、放茶、注水到击拂,每个步骤都十分优美,很快茶盏中就泛起细腻的白色泡沫,最后她用茶膏点缀出一幅“寒江独钓图”。
“好!”有人先称赞道,紧接着满场都是赞扬声,大家都夸赞林小姐的茶艺精妙,连宫里的老尚宫都比不上这手分茶功夫。
看到林稚鱼成为全场焦点,柳嫣嫣心里更加嫉妒,她想不通为什么母亲只是柳国公府庶女的林稚鱼总能轻易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和赞美,连祖父和贵妃姑母都偏爱她那点小聪明。
柳嫣嫣目光一转看到不远处的谢苓,顿时有了主意,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声音说:“林表妹的茶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风度和意境果然配得上祖父常夸的玲珑心啊。”
她先夸了林稚鱼一番,然后挑衅地看向谢苓问道:“公主殿下,您说是不是?普通人就算再练十年八年,也赶不上表妹半分风雅吧!”
众人一听就明白柳嫣嫣还在记恨刚才的事又想挑拨离间,大家都等着看谢苓会如何回应,以她往常的性子必定会出言讽刺林稚鱼。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谢苓只是淡淡看了林稚鱼一眼竟然微微一笑说:“柳小姐,这次你倒说了句实话。”
她接着说道:“林小姐心灵手巧,茶艺精湛,本宫也觉得赏心悦目。”
柳嫣嫣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满座宾客都感到惊讶,谁也没想到一向冷傲的公主会当众夸奖林稚鱼。
林稚鱼缓缓抬起那一双总是含着水汽的眼睛,目光穿过烛火准确落在谢苓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她站起身向谢苓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说道:“公主殿下过奖了,稚鱼不敢当。”
众人看着这一幕更加不解,这两位不是一向不和吗?怎么今晚像是唱起了双簧?
就在这时谢苓再次开口,语气里带上了众人熟悉的讥诮说道:“林小姐不必谦虚,这么玲珑的心思这么熟练的技艺,如果只用来点茶待客倒是可惜了。”
这话听着像夸赞,但细品又像是在讽刺林稚鱼身份低,才艺只是取悦人的手段。
柳嫣嫣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眼中重新露出幸灾乐祸的光,她就知道谢苓不会真心夸人!
然而林稚鱼依旧平静甚至微微一笑回应道:“能得到公主一句‘可惜’已经是稚鱼的福气。”
她抬眼看向谢苓,声音里带着一丝挑衅继续说:“技艺总是要有的哪怕只是待客的小道,总好过空有尊贵身份却无一技之长那岂不是更可惜?”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这话说得太重了,简直就是在明说长公主除了出身好别的什么都不会。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看一场真正的争斗,但谢苓只是挑了挑眉,看着林稚鱼眼中没有怒气反而闪过一丝欣赏。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冷笑的男声懒洋洋地插了进来:“皇姐真是大度。”
众人望去是二皇子谢珩,他端着茶盏轻轻撇去浮沫,眼皮都没抬,语气却充满居高临下的意味。
“不过,林小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放下茶盏,终于看向谢苓,嘴角挂着虚伪的关切。
“身为皇家公主,整天只知道舞刀弄枪,确实不成体统。”
“以后还是多学学林小姐这样的风雅之事,对皇家颜面也有好处。”
这番话看似劝诫,实则句句都在贬低,把谢苓的勤学苦练说成“不成体统”。
用心险恶,显而易见。
有谢珩撑腰,柳嫣嫣那点勇气又回来了。嫉妒和怨恨完全吞噬了她的理智,完全忘了之前的恐惧,脱口而出:“二殿下说的是!”
“公主殿下如果不懂这些,又何必在这里勉强?”
“不如先回去学好再来,也免得丢了皇家颜面!”
免得丢了皇家颜面……书苑内的喧嚣瞬间消失。
所有人都看到,兰陵公主那双清冷的凤眸再无半点情绪,只剩一片死寂。
那是一种看死物的眼神。
柳嫣嫣被看得心脏骤停,极致的恐惧从脚底直冲头顶。
然后,他们听到了谢苓的声音。
平静,却满是天家威仪。
“惊蛰。”
“柳国公嫡孙女柳嫣嫣,多次对本宫出言不逊。”
“言语无状,藐视皇威。”
她的目光冷冷扫过柳嫣嫣毫无血色的脸,“掌嘴五十,以示惩戒。”
话音落下,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惊蛰就快步走到柳嫣嫣面前。
柳嫣嫣甚至来不及尖叫。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响彻书苑。
柳嫣嫣的头被打得猛偏过去,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
“啊——!”凄厉的惨叫刚出口,就被第二记更响亮的巴掌打了回去!
“啪!”
“呜……你敢……”
“啪!”
“救……二殿下……”
“啪!”
巴掌声一声接一声,惊蛰每一掌都用尽全力。
柳嫣嫣的哭喊很快变成了含糊的呜咽。
她口鼻流血,头发散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扇得左摇右晃,狼狈不堪。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世家小姐们吓得花容失色,用手帕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崔盛脸色惨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从未想过,那个曾因他一句重话就红了眼眶的谢苓,会变得如此狠戾,如此陌生!
二皇子谢珩在最初的震惊后,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谢苓这根本不是打柳嫣嫣的脸!
是在打他谢珩的脸!
是在打柳贵妃的脸!
“住手!”谢珩猛地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指着谢苓。
“谢苓!你放肆!”
他气得连“皇姐”都忘了叫,直呼其名。
“嫣嫣只是心直口快说了几句,你怎么能……怎么能当众动用私刑!”
谢珩的怒吼在巴掌声中显得无力。
惊蛰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啪!”又是一声脆响。
柳嫣嫣最后一点挣扎也被打没了。
谢苓看都没看烂泥般的柳嫣嫣,她缓缓站起身。银白色的广袖长袍在灯火下流淌着清冷的光。
她身姿挺拔,虽然比谢珩矮半个头,气势却像雪山般压人。
冰冷的目光钉在谢珩脸上,声音冷厉:“二皇弟是在教本宫规矩?”
这一声反问平淡却比怒吼更威严。
谢珩被她看得心头一跳,强撑着怒意:“你行事欠妥,难道我说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