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实在不想听也成”
“可你若是只和老四亲,不理我——”
楚宇珩忽然停下摇晃的动作,侧过头盯着她,脸上依旧挂着笑。
可眼神已变得幽深,他从嘴里挤出两声低低的冷笑。
“那咱俩就得好好聊聊了。”
听着楚宇珩絮絮叨叨,时而温柔,时而阴冷,楚砚昭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原来,她这三哥和四哥早就闹掰了!
果然,下一秒楚宇珩又开始数落楚烨轩。
“老四一天到晚就想着抢风头,要不是父皇宠着他,他娘又是贵妃,早被我拉出去跟老大老二一块儿揍扁了。”
“偏偏运气好,再怎么胡来都有人护着,真是气得我牙根痒。”
楚砚昭抿了抿嘴唇,眼神微动,从这番话里拎出了重点。
她的目光在楚宇珩脸上停留了一瞬,小手轻轻蜷缩在襁褓之中。
虽然身体尚小,心智却远比寻常婴儿敏锐。
她在心中迅速梳理着这些话语背后的含义。
楚烨轩处境危险,树敌众多。
而自己未来若要立足,就必须看清每一份关系的利害。
看来楚烨轩人缘极差,不止三哥看他不顺眼,老大老二估计也恨不得他倒霉。
“还有我娘,整天让我忍,忍,忍!到底要忍到啥时候?”
楚宇珩仰头叹气,一脸委屈,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他是认准了楚砚昭听不懂,也不会告状,干脆把这儿当成了发泄口,恨不得把一肚子苦水全倒出来。
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真正能让他畅所欲言的人少之又少。
宫人们畏首畏尾,生怕惹祸上身。
长辈们各怀心思,根本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唯有眼前这个尚不会说话的小妹妹,才不会评判他,也不会将他的话语传出去。
楚砚昭本来还想撑着精神,多听听几个哥哥之间的恩怨情仇。
倘若现在不多了解一些,日后恐怕连自保都难。
可楚宇珩太能唠了,声音还特别让人犯困。
他一口气说了近半个时辰。
话题从兄弟争宠说到母亲受气,再说到父皇偏心,最后甚至扯到了膳食不均这种琐事。
加上摇篮一直晃来晃去,她实在撑不住,眼皮一沉,就这么睡着了。
那边楚宇珩正憋了一肚子委屈,好不容易找到个发泄的机会,心里那股子酸涩一下子全涌上来,哪是几句话说得清的。
他说到嘴都干了,喉咙也哑了,才算觉得胸口松快了些。
痛快地说完一通,楚宇珩侧过身子,顺手轻轻推了一下旁边的楚砚昭。
“妹妹,老四太过分了是不是?”
他的眼神里带着期待,似乎真的盼望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妹妹能给他一点回应,哪怕只是一个点头的动作也好。
楚砚昭睡得正熟,突然被推醒,又听见这句问话,本能就想点头,想附和几句“是是是”。
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下意识想要回应对方的问题。
可惜她现在是个小婴儿,有口难言。
想说的话刚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声声“唔唔唔”。
他双眼放光,满脸惊喜。
“你这是在帮我出气吗?你也觉得老四不对是不是?”
还是妹妹懂我啊!
他在心里默默呐喊。
此时此刻,在他眼里,楚砚昭不只是妹妹,简直比皇帝还重要。
可这念头还没焐热,就啪地碎了,碎得连渣都不剩。
楚砚昭的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作一团,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
楚宇珩呆若木鸡,手足无措,想上前安慰,又怕惊扰更多。
被人吵醒美梦,楚砚昭本来就火大,再加上楚宇珩一直盯着她,盯得她浑身发毛。
她本在梦中游历花园,赏花扑蝶,自在逍遥。
睁眼一看,竟是哥哥杵在床前,双眼放光。
没办法,她忘了刚才还想着要好好相处,直接靠本能反应,张嘴就哭,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精准召唤帮手。
她一边蹬腿,一边抽噎,小身子缩成一团。
而她的哭泣,果然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扶桑殿立马灯火通明。
刹那之间,屋外脚步纷沓,灯笼晃动,人影穿梭。
原本静谧的宫殿瞬间沸腾起来。
寝殿的雕花门“吱呀”一声推开。
宫人们穿着单衣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未醒的困意。
奶娘和嬷嬷熟练起身,动作麻利地点灯,压根不理站在角落的楚宇珩。
她们先是对视一眼,确认孩子无恙。
随即一人轻拍安抚,一人掀被裹衣。
宫人们各忙各的,直到楚砚昭停止嚎啕,才有人想起旁边还有个尴尬到想隐形的楚宇珩。
楚宇珩在边上看得一愣一愣的,随即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昨夜老四为何会暴露行踪。
原来,只要楚砚昭一哭,整座宫殿就会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苦笑。
.......
苏嬷嬷提着衣角急匆匆冲进殿内,进门就扑跪在地毯上,额头重重磕下去。
“娘娘!出事了!三皇子不见了!”
苏嬷嬷跪在地上,哆嗦着回话。
“天刚擦黑的时候,殿下说要玩捉迷藏……他躲起来谁也找不到。老奴把暖阁前前后后的帘子都掀开瞧了,连根头发丝都没瞧见。小太监们提着灯笼到处寻,嗓子都喊哑了,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上面久久没有回应.
苏嬷嬷心里打鼓,冷汗顺着后颈滑下.
她终于壮着胆子悄悄抬起眼,朝着纱帐里望了一眼.
只见婕妤侧卧在床榻上,半掩着轻纱帷帐,身影模糊不清。
她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小心翼翼提议道:“娘娘,咱们要不要赶紧去禀告皇上?万一殿下真出了什么事……宫里这么多人盯着,出了岔子,责任可担不起啊。”
“不用了。”
婕妤突然出声.
她慢条斯理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乌黑的长发垂落肩头,纤细的手指一枚一枚整理着衣领上的珍珠扣子.
“你先在宫里待着吧,哪儿也别去。说不定过一会儿,凤仪宫那边就会有人来传消息,你也知道,咱们这位殿下,最是耐不住寂寞。”
自己儿子是什么脾气,她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