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轩的手指抽了一下，掌心的血还在往下滴。冻土吸不住液体，每一滴落下都砸出一个小坑，边缘迅速结霜，又被地底残余的火气蒸成细烟。他喉咙干得发紧，呼吸像刮过砂纸，可意识却一点点回来了。
不是幻觉。
那股力量来过，稳住了加护暴动，压下了火灵的怒啸，让七道元素意志重新归位。它没有强行镇压，也没有注入外力，更像是……轻轻推了一把，把即将倾倒的塔扶正。
他撑着石墙想站起来，手臂一软，膝盖磕在碎冰上。雷殛短杖就在旁边，半埋在焦黑的草灰里，金属杆身还带着微弱震颤。他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识海里风灵忽然低语：“别碰太快。”
“为什么？”他哑声问。
“刚才那一下……不是我们能做的。”风灵的声音很轻，“那是‘定锚’的频率。只有缔结过天地契约的存在，才能让混乱的元素听命三秒。”
苏辰轩心头一震。
考古学笔记里的记载浮上来——璃月古籍中提过，岩神以言立契，其声如钟，震动山河。而那种共鸣波形，正是三个短促震荡，接一个悠长回响。
是他听过的那个节奏。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废墟依旧，测风杆斜挂在断墙上，锈迹斑斑。可在西侧石壁上，一道极淡的金色纹路正缓缓消散，像是被风吹散的金粉。那不是刻痕，也不是光影，而是某种凝固后正在退化的岩元素印记。
他认得这种痕迹。
在璃月港外的一处古碑前，他曾见过类似的符文。那天钟离站在碑旁，说了句“此约已尽”，抬手一抹，整块石碑便化为尘沙，唯有一缕金线缠绕指间，最终消于无形。
眼前这道残印，手法如出一辙。
“是您……”他喃喃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早该想到。”火灵突然冒出来，语气罕见地低沉，“烬心萃引动的是执念之火，普通人碰了只会发疯。能把它封住又不伤你根本的，全提瓦特不超过三人。而能让七道加护同时安静下来的……只有一个。”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踩在土上，也不是踏过枯草，而是像鞋底擦过岩石表面，平稳、缓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节奏。
苏辰轩勉强扭头。
那人从废墟另一侧走来，一身墨色长袍，袖口与领缘绣着暗金纹路，手中握着一只青玉酒杯，杯中液体微微晃动，却没有洒出一滴。阳光照在他肩头，影子拉得很长，却不像常人那样随步伐摆动，反而始终笔直地指向正北。
钟离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炸裂的容器碎片、冻结又焦化的地面、残留的元素乱流痕迹。他的表情没变，只是将酒杯轻轻放在一块完好的石台上。
“你在复现‘魂酿之术’。”他说，语调平缓，却像敲在人心上的钟声，“那是神代禁法，用活体元素精魄为引，熬炼执念成液。你手中的配方，最多只能调出风味近似的饮品。但你昨晚加了遗迹尘灰，那是守卫核心崩解后的残渣，含有初代机械灵的怨念。你还用了雷鸣草叶，那是稻妻战场亡魂滋养的植物。你搅动的方式，也完全契合古籍记载的‘九转归心’手法。”
苏辰轩喉咙发紧：“您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在场。”钟离看着他，“三千年前，在归离集外的祭坛上，有人试图以七国战死者残念重铸神核。那一夜，火雨坠地，风停三日，大地裂开七道深渊。最后是我亲手封印了仪式核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辰轩胸口，“而你怀中的构件，正是当年封印锁的最后一块钥匙。”
苏辰轩呼吸一滞。
他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按在胸前。那枚从遗迹带出的金属片仍在发烫，但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种温润的共鸣，仿佛与钟离的气息产生了某种呼应。
“您早就知道我会出事？”他终于问出口。
钟离没否认。“你昨夜开始调配时，蒙德城西的风就变了。风眼停滞，云层逆旋，这是元素失衡的前兆。我本以为你会收手，可你继续了。直到火加护失控，雷电反噬，我才确认——你真的打算用肉身承载神代之力。”
他抬起手，指尖微光一闪，几张烧焦的纸页从地上飘起，拼合成残缺的配方。其中“烬心萃”三个字还在微微发光。
“这不是酒谱。”钟离说，“它是引导术，也是陷阱。真正的‘烬心萃’早已绝迹，因为它需要一名自愿献祭的元素使，燃烧灵魂七日七夜，才能滴下一滴泪液。你用替代品强行激活仪式，等于在点燃一根通往过去的引信。若无人干预，今日你不仅会死，魂魄也会被拖入那段被封印的记忆。”
苏辰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伤口还在渗血，可皮肤下的红色纹路已经退去大半。他试着调动风加护，一股清流立刻顺着经络流转，比以往更加顺畅。再试火加护，识海中那团暴躁的赤影虽未完全平静，却不再咆哮，只是沉默地盘踞一角。
“您做了什么？”他问。
钟离取出一枚虚幻的玉简，轻轻推向他眉心。“这是‘元素调律诀’的入门篇。不教你如何增强力量，只教你怎么让它不反噬你。七道加护源自远古神明，它们不是工具，而是有意志的残魂。你不能压制它们，只能学会共处。”
玉简融入识海的瞬间，苏辰轩感觉体内某根绷紧的弦松了下来。原本杂乱的能量流动变得有序，像是狂奔的河流被引入了正确的河道。
“谢谢。”他低声说。
钟离转身，长袍下摆在风中轻扬。“不必谢我。我只是履行一份未完成的契约。”
他走了几步，忽而停住。
“你所追寻的力量，终将引来真正的觊觎者。”他背对着苏辰轩，声音依旧平静，却透出一丝冷意，“下一次，未必还有人能及时赶到。”
苏辰轩张了口，还想问什么。
可就在这一瞬，钟离的身影开始淡化，如同晨雾遇阳，轮廓逐渐模糊，最后彻底消失在原地。那只青玉酒杯仍留在石台上，杯中液体未动分毫，表面映着灰蒙的天空。
苏辰轩盯着那杯酒，久久不动。
风灵在他识海里嘀咕了一句：“他总这样，说完话就走，好像我们只是他路过的一块石头。”
火灵没回应。
良久，苏辰轩扶着石墙站起身。腿还在抖，但他站住了。雷殛短杖被他捡起，握在手中，金属杆身不再震颤，反而透出一丝暖意。
他低头看了看配方残页，又摸了摸胸口的构件。
远处，观测台顶端的测风杆忽然晃了一下。
一只乌鸦落在杆顶，歪头看了他一眼，振翅飞向蒙德城方向。
苏辰轩望着那道黑影远去，手指缓缓收紧，捏皱了手中的纸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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