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是被窗台绿萝上的露珠滴醒的。
水珠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她猛地睁开眼，指尖还下意识摸向贴身口袋——那颗从梦境里带出来的星星纸还在，皱巴巴的，却带着熟悉的皂角香。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桌面上投出细长的光斑，记梦徽静静躺在台灯旁，表面的星光纹路已经暗下去，像耗尽了力气的星子。
她坐起身，左手腕的守梦环还残留着一丝温热——那是昨夜与沈唤能量融合时留下的温度，比虚白的凉意更暖，比人间的烟火更轻，像一层薄纱，轻轻裹着她的手腕。洗漱时，她对着镜子看了很久，眼尾的微光已经彻底藏好，额前碎发被发夹别住，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和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那道“观察者”与“苏眠”的界限，已经开始模糊。
下楼时，早餐摊的阿姨笑着递来油条：“小姑娘，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苏眠接过油条，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裹着温热的内馅，突然想起梦境里沈唤书桌上的玻璃罐——那些星星纸里藏着的愿望，大概也像这油条一样，带着朴素又温暖的期待。
走到公交站，林晓已经在等她了，手里拿着两本崭新的笔记本：“苏眠，给你！昨天社团招新结束后，社长让我给你带的，说下周去老城区考察要用，让我们提前记笔记。”她凑近了点，压低声音，“对了，昨天我看到你和沈唤在校门口说话，你们聊什么呢？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苏眠的脸颊瞬间发烫，像被阳光晒得太厉害：“别瞎说，我们就是聊社团考察的事。”她接过笔记本，封面是浅棕色的，纸质粗糙，像老城区的砖墙，翻开第一页，右下角竟画着一小块暗青色的石头，旁边写着“安石”两个小字——是沈唤的字迹，笔锋轻软，和他本人一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林晓没再追问，拉着她往公交车上挤。苏眠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摩挲着笔记本上的“安石”图案，心里突然有些发慌——沈唤为什么要在笔记本上画安石？是刻意提醒她，还是下意识的习惯？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她对安石的关注远超“作文素材”的范畴？
公交车路过后山时，苏眠特意往槐树林的方向看了一眼。晨雾还没散，老槐树被裹在雾里，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却隐约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比上次见到时更平和，像是被什么东西安抚过，应该是沈唤的黄符起了作用。
进了教室，沈唤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正低头翻着一本旧书，书页泛黄，封面上写着《民俗异闻录》，书角卷得厉害，像是被翻了无数次。苏眠走到座位旁时，他刚好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笔记本上，嘴角弯了弯：“笔记本收到了？社长说让我们提前查老城区的资料，尤其是那棵百年老槐，据说比后山的还要老，民国时期就有记载了。”
“嗯，谢谢你帮我带笔记本。”苏眠坐下，把笔记本放在桌角，指尖碰到封面的“安石”图案时，守梦环轻轻颤了一下——这次的能量波动很轻，像在打招呼，没有警惕，没有试探，只有纯粹的亲近。
沈唤没再说话，继续低头看书，可苏眠注意到，他翻书的速度慢了很多，时不时会用眼角的余光瞥她一眼，像在确认什么。她假装没察觉，翻开课本，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他的侧脸上——阳光照在他的发梢上，泛着浅金，颈间的安石垂在衣领里，只露出一点红绳，像一条安静的小蛇。
上午的课过得很快，苏眠没怎么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昨夜的梦境：沈唤护在她身后的背影、安石亮起的暗青色光、还有他说“我等你”时泛红的眼角。她甚至开始怀疑，那场梦是不是真的——那颗星星纸还在口袋里，皱巴巴的，却真实得不像话。
午休时，林晓拉着苏眠去社团活动室——民俗研究社的活动室在教学楼的顶楼，是一间小小的房间，里面摆满了旧书和民俗物品：墙上挂着褪色的年画，书架上摆着泥塑的神像，桌子上放着几串桃木剑，还有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星星纸，和沈唤书桌上的那个很像。
“这是社长收集的，他说这些星星纸都是老城区的居民留下的，每个星星里都藏着一个愿望。”林晓拿起玻璃罐，倒出一颗星星纸，展开来——上面写着“希望老伴的腿能好起来”，字迹歪歪扭扭，纸页已经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
苏眠接过星星纸，指尖碰到粗糙的纸面，突然想起梦境里沈唤说的“槐灵能听到愿望”。她正看得入神，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时，看到沈唤抱着一摞旧书走进来，额头上渗着薄汗：“社长让我把这些书搬上来，都是关于老城区的资料，你们要不要看看？”
他把书放在桌子上，苏眠的目光突然被一本蓝色封皮的笔记吸引——封面上没有字，只有一个手绘的安石图案，和沈唤颈间的石头一模一样，图案下面还画着一根红绳，绳结的样式和沈唤领口的那个完全相同。
“这是什么书？”苏眠伸手想去拿，沈唤却突然按住了笔记本，指尖有些发紧：“没什么，就是一本普通的民俗笔记，里面记的都是些老传说，没什么好看的。”
他的反应太反常了——平时不管她问什么，他都会耐心回答，可这次，他明显在隐瞒什么。苏眠的心跳瞬间加快，左手腕的守梦环轻轻发烫，她能感觉到笔记本里传来微弱的能量波动，和安石的能量同源，还带着一丝熟悉的、属于沈唤奶奶的气息——那是一种淡淡的、像晒干的桂花一样的味道，在梦境里的槐树下闻到过。
“可是我觉得很有意思啊，”苏眠故意装作好奇，“你看封面上的石头，和你颈间的很像，说不定里面有关于它的记载呢？我刚好想写关于安石的作文，说不定能用上。”
沈唤的眼神闪过一丝犹豫，手指慢慢从笔记本上移开：“好吧，但里面的内容有点奇怪，你别当真。”他把笔记本递给苏眠，指尖碰到她的手时，轻轻颤了一下，像在担心什么。
苏眠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一股淡淡的桂花味飘了出来——和梦境里的味道一模一样。页面上的字迹娟秀，带着点苍老的笔锋，显然是沈唤奶奶写的：“吾家世代守槐，以安石为引，布镇灵阵，压邪祟，护一方平安。唤儿天生引灵格，若遇梦司之人，当以安石为契，结能量之约，方能控其力，避其祸……”
梦司之人！苏眠的瞳孔骤缩，指尖捏着笔记本的力道太大，纸页都被捏皱了——沈唤的奶奶竟然知道梦司！她还知道沈唤是引灵格，甚至知道“能量之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沈家世代都和梦司有关？
她继续往下翻，笔记本里记载着很多关于安石、镇灵阵和引灵格的内容：“安石需以血亲之血浸染，每十年需重浸一次，否则灵力会散；引灵格者能通梦境，见常人所不见，若遇梦司之人，可在梦境中结约，两者能量互补，方能压制引灵格的反噬；城西雾山为灵脉之源，安石产自此处，若灵脉受损，安石之力会减弱……”
城西雾山！灵脉之源！苏眠的心跳快要跳出胸腔——城西碎梦事件就发生在雾山附近，难道事件的真相不是魇出逃，而是灵脉受损？安石的能量减弱，导致镇灵阵失效，才让邪祟出逃，引发了碎梦事件？
“苏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林晓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看到沈唤正担忧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紧张：“是不是看到什么害怕的内容了？我就说别让你看了。”
苏眠摇摇头，把笔记本合上，指尖还在发颤：“没有，就是觉得很神奇，没想到你奶奶知道这么多关于安石的事。”她看向沈唤，目光里满是疑问，“你奶奶有没有对你说过‘梦司’？或者‘能量之约’？”
沈唤的脸色瞬间变了，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你怎么知道‘能量之约’？”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左手下意识摸向颈间的安石，眼神里满是警惕和震惊，“奶奶说过，这个约定不能让外人知道，除非……除非遇到梦司的人。”
林晓被沈唤的反应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梦司？什么能量之约？”
苏眠没有回答林晓的问题，只是紧紧盯着沈唤的眼睛：“我就是梦司的人。”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隐瞒——笔记本里的内容已经说明，沈家世代都知道梦司的存在，沈唤的奶奶甚至早就预料到他们会相遇，隐瞒下去，只会让彼此更警惕。
她抬手撩起校服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守梦环——环身突然亮起柔和的蓝光，表面浮现出梦司的核心标志：一朵用虚白和星光织成的花。“这是守梦环，梦司成员的信物，我是梦司001，苏眠是我的人间名字。我的任务是调查城西碎梦事件，还有……你身上的引灵格和安石。”
沈唤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伸手摸了摸苏眠的守梦环，指尖碰到蓝光时，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感——安石瞬间亮起暗青色的光，红绳缠上守梦环，两种光芒交织在一起，像一条蓝绿相间的丝带，轻轻绕着两人的手腕。
“是真的……”沈唤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沈唤的奶奶和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女子手腕上也戴着守梦环，和苏眠的一模一样，“奶奶说，这是她年轻的时候，遇到的梦司之人，他们一起守护过老城区的槐树林。奶奶还说，等我遇到戴守梦环的人，就把这个交给她。”
苏眠接过照片，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白裙女子——她认得这个标志，是梦司百年前的成员，编号007，传说她在一次镇压邪祟的任务中失踪了，没想到竟然和沈唤的奶奶认识。
林晓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们……你们在演电视剧吗？什么梦司？什么守梦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眠和沈唤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林晓的反应，像极了第一次知道灵异世界存在的普通人，惊讶又茫然。沈唤拉过两把椅子，让苏眠和林晓坐下：“其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异能量’，有‘邪祟’，也有专门守护普通人的‘特殊者’，我奶奶是，苏眠也是，而我……因为天生引灵格，也算是半个特殊者。”
他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翻开关于“城西碎梦事件”的记载：“奶奶在笔记里写了，雾山是灵脉之源，三年前灵脉开始受损，安石的能量越来越弱，镇灵阵也开始失效，才导致魇出逃，引发了碎梦事件。她本来想和梦司联系，一起修复灵脉，可还没来得及，就生病去世了。”
苏眠的心沉了下去——原来碎梦事件的真相是灵脉受损，而不是她之前以为的“安石失控”。那她的任务，就从“调查沈唤”变成了“和沈唤一起修复灵脉”，这和雾临的指令完全不同，她该怎么向梦司汇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林晓虽然还是一脸茫然，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要去雾山修复灵脉吗？可是我们只是高中生啊。”
沈唤点点头：“奶奶的笔记里写了修复灵脉的方法，需要安石作为核心，引灵格者的血作为媒介，再加上梦司的能量，三者结合，才能重新激活灵脉。下周社团去老城区考察，那里的百年老槐和雾山的灵脉是相通的，我们可以先去那里收集能量，为修复灵脉做准备。”
苏眠看着沈唤认真的侧脸，心里突然安定下来——不管任务如何变化，不管她是梦司001还是苏眠，现在她都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沈唤一起，修复灵脉，守护那些藏在星星纸里的愿望，守护这个既有烟火气又有灵异能量的世界。
她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星星纸，又看了看手腕上缠着红绳的守梦环，突然觉得，这场从梦境开始的相遇，从来都不是“调查任务”，而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让她这个习惯了虚白静谧的梦司成员，遇到这个带着人间温暖的引灵格少年，一起完成一场跨越世代的守护。
窗外的阳光透过活动室的窗户，照在三人身上，桌上的旧笔记、玻璃罐里的星星纸、还有沈唤颈间的安石，都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一群沉默的守护者，见证着这场刚刚开始的、关于守护与约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