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星眠唤梦 > 槐玉锁忆,梦刃藏锋
换源:


       传送门在老槐树下悄然展开,浅蓝的光映着树干上半褪的镇灵纹,像给深色的树皮镶了圈冷边。苏眠攥紧掌心的记忆光球,那球里裹着沈唤关于血契、魇巢、梦司的所有片段,泛着和安石同源的暗青色,连表面都凝着细碎的槐花瓣虚影——是傍晚采风时,沈唤落在她发间的那片,被记忆碎片无意识裹了进来,此刻正随着光球的波动轻轻晃着。

她抬脚迈进门,身后的光影瞬间收束,连风掠过槐树叶的轻响都被隔绝在外,只留老槐在夜色里孤零零晃着枝桠,枝上挂着的红绳布囊碰撞出细碎的声,像谁在低声叹息。

核心殿静得能听见云海流动的轻响,白玉台阶从殿门延伸到雾临面前,他站在云团边缘,黑色长袍垂落的边角几乎与云融为一体,袍角沾着的星尘还是上次去雾山槐心洞时沾上的,至今没拂去,在冷白的光线下泛着极淡的亮。他没抬眸,也没开口,只微微侧手,掌心朝上,指节泛着冷白——这是梦司高层间无声的“交接”示意,不用言语,只用动作传递指令。

苏眠走过去,将记忆光球轻轻放在他掌心。光球刚触到他指尖,表面的槐花瓣虚影突然颤了颤,像是想挣脱束缚往她的方向飘,却被雾临掌心凝起的淡白灵气稳稳裹住,瞬间蔫了下去,恢复成安静的光团。她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白色的帆布鞋边缘沾着老城区青石板路的泥点,那是下午和沈唤一起踩过晨露未干的石板时沾上的,此刻在光洁的白玉台阶上,显得格外扎眼。

雾临抬手,指尖掠过光球,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往旁边的云团递去。那云团膨胀如棉,表面浮着无数大小不一的光球,有的泛着冷白,是记载邪祟习性的卷宗记忆;有的带着暖黄,是往届梦司成员与人间羁绊的碎片,还有的泛着暗紫,是被封印的魇气记忆。沈唤的那枚暗青色光球刚碰到云团,就被一股无形的力吸了进去,悄无声息地融进云里,连一点涟漪都没留下,仿佛那里面藏着的、关于老槐、关于血契、关于他和她的所有片段,从来都没存在过。

他收回手,转而看向苏眠,目光落在她手腕的守梦环上。那环此刻正泛着微弱的银芒,像是在抗拒什么,却又被无形的压力压制着。雾临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对准守梦环,掌心凝起一道比之前更浓的淡白灵气,灵气里掺着极细的银线——那是梦司用来清除成员任务记忆的“洗忆灵流”,只会抹去与任务相关的片段,保留基础身份和技能记忆,确保成员不会因情感波动影响后续行动。

苏眠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守梦环的银芒突然亮了一下,像是在替她反抗。可她看着雾临那双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想起出发前核心殿的规矩——任务期间的情感羁绊本就是禁忌,她不该让那些关于沈唤的记忆留在脑海里,更不该让这份不该有的情绪影响接下来的灵脉修复计划。她深吸一口气,停下后退的动作,重新抬起手,闭上眼睛,任由那道淡白灵气顺着守梦环钻进脑海。

起初是轻微的刺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太阳穴,接着,脑海里关于沈唤的画面开始飞速消散:老槐树下他递来槐花糕时泛红的耳尖、激活血契时他苍白却坚定的脸、晚自习时他趴在桌上睡着的模样、送她布囊时指尖的温度……那些画面像被橡皮擦过的铅笔印,一点点淡去,只留下一片空白。守梦环的银芒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暗了下去,恢复成普通银环的样子,连之前与安石共鸣过的痕迹都消失了。

雾临收回手,指尖的灵气散去。他看着苏眠苍白的脸,还有她眼角未干的、自己都没察觉的泪,没说一句话,只是转身往殿内走,走了两步,微微侧过身,示意她跟上——该送她回人间了,回到她刚被派下来的那个时间点,回到那个还不认识沈唤、只知道任务的“001号外勤”状态。

苏眠睁开眼,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梦司成员特有的冷静与疏离。她看着雾临的背影,下意识跟上,脑海里只剩下任务指令:“前往人间老城区,调查雾山灵脉异常,联络潜在引灵格者,代号:槐。”除此之外,关于“沈唤”“民俗研究社”“老槐血契”的所有记忆,都成了空白。

传送门再次展开,这次连接的是她刚到人间时住的出租屋。苏眠走进去,门在她身后关上,雾临的身影消失在云海深处,核心殿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那团藏着沈唤记忆的云,还在缓慢地流动着,像在守护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出租屋里,廉价的窗帘歪歪扭扭挂着,书桌上摊着崭新的梦司任务手册,封面上“001号外勤任务”的字迹泛着冷白。苏眠走到桌前,拿起手册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潜在引灵格者大概率位于老城区附近的高中,高二(3)班”——这是出发前核心殿给的唯一线索,她此刻只觉得这是个普通的任务提示,却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确认“高二(3)班”这个信息的。

她抬手摸了摸守梦环,环身冰凉,没有任何波动。窗外的天快亮了,槐花香顺着窗帘缝隙飘进来,她闻到这味道,只觉得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闻过,更想不起曾有人把带着这味道的布囊,小心翼翼塞进她的手心。

第二天一早,苏眠按照任务手册上的地址,背着帆布包往学校走。帆布包里只有追踪符、应急星刃和一本空白的“人间观察簿”,没有了之前装着的槐花布囊,也没有了记录着血契细节的笔记本。走到校门口时,早读铃声刚响,学生们背着书包往教学楼跑,喧闹里夹杂着“沈唤,等等我,你的安石快掉了”的喊声。

苏眠循声望去,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正弯腰捡地上的暗青色玉坠,颈间的红绳晃了晃,玉坠上的纹路让她瞳孔微缩——那是梦司记载的“引灵格者信物”,刻着初代守槐人留下的镇灵纹,和任务手册上画的一模一样。

是目标人物。她立刻跟上少年的脚步,指尖悄悄捏紧追踪符,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确认身份,完成任务。

少年走进高二(3)班,苏眠也跟着进去。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笑着打破全班的安静:“苏眠同学,你今天来得正好,快回座位——对了,沈唤,你邻座空着,以后苏眠就坐你旁边。”

苏眠走到座位旁,少年刚好抬起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睫毛很长,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像在想“我们是不是认识”。苏眠诧异的皱了皱眉,守梦环突然发烫,却只泛了一下就恢复冰凉,没有任何记忆碎片涌出来。她按捺住异样,按照人间的礼仪,轻声说:“你好,我是苏眠。”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是梦司成员的“基础设定”,避免在任务中因情绪波动暴露身份。

“你好,我叫沈唤。”少年笑了笑,声音像风吹过槐树叶的轻响。他看着苏眠,总觉得她很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能把这份疑惑压在心底,转而拿出课本,却在低头时,无意识摸了摸颈间的安石——玉面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忘了。

一整天,苏眠都在观察沈唤。他会在数学课上偷偷转笔,笔杆转到指尖时会下意识停顿;会在课间帮同学捡掉落的笔记本,弯腰时会护住对方的手,避免被桌角撞到;会在提到老槐时,眼里泛起明亮的光,像在说一件很珍贵的事。这些细节里的温柔,让苏眠心里莫名空落,却想不起原因。

午休时,沈唤拿着一块槐花糕回来,油纸裹着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他把槐花糕放在苏眠桌角:“这个给你,张爷爷做的,加了新鲜槐花瓣,很好吃。我看你早上没吃早餐,应该饿了吧。”

槐花糕的甜香飘进鼻子里,苏眠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片模糊的槐树林,还有一只递来槐花糕的手,却快得抓不住。她攥紧了笔,把槐花糕推回去:“不用了,谢谢。”声音冷得像冰——她怕自己再碰这个味道,会想起不该忘的事,打乱任务节奏。

沈唤捏着槐花糕的手僵在半空,安石的温度越来越高,玉纹里的记忆碎片在躁动,却被封印死死锁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嗡鸣。他看着苏眠低头看书的侧脸,突然觉得难过——她好像真的不认识自己了,那个会笑着接过槐花糕、和他一起讨论老槐故事的苏眠,好像消失了。

傍晚放学,苏眠跟着沈唤往老城区走——按任务计划,她需要确认沈唤与老槐的联系。走到老槐树下时,沈唤突然停住,抬手摸了摸树干上的纹路,眼里满是温柔:“这棵树很亲切,像认识了很久一样。”他转头看向苏眠,“你要不要摸摸看?它的树皮很粗糙,却很暖和。”

苏眠犹豫了一下,伸手碰了碰树干。粗糙的触感传来,守梦环突然发烫,一道极淡的暗青色光从树干里窜出来,与她手腕的银环碰了一下,又瞬间缩了回去。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光茧里,她和沈唤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安石的光和守梦环的光缠在一起,像两条小蛇。可画面转瞬即逝,只留下心脏尖锐的疼。

“怎么了?”沈唤察觉到她的苍白,伸手想扶她,却被她下意识躲开。

“没事。”苏眠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有些慌乱——她怕再待下去,会有更多陌生的情绪涌出来,打破自己作为“任务机器”的平静。

沈唤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颈间的安石突然发出极淡的金光,玉纹里的记忆碎片好像要冲破封印,却又差了点力气。他摸了摸安石,轻声说:“你是不是也认识她?是不是我们都忘了什么?”风掠过树枝,红绳布囊轻轻晃动,没有回答,只有槐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上,像在安慰。

回到出租屋,苏眠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守梦环的温度渐渐平复,可心里的空落感却越来越浓。她走到书桌前,翻开空白的“人间观察簿”,想写下今天的观察记录,却在落笔时,鬼使神差地画了一棵小槐树,树下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戴着银环,一个挂着玉坠。她看着画,突然觉得眼眶发烫,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夜深了,苏眠按照梦司的“梦境监测”流程,闭上眼,意识沉入沈唤的梦境——引灵格者的梦境往往能反映其灵气状态,这是任务的重要环节。

梦里的场景是沈唤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书桌上放着一本旧笔记和一个玻璃罐,罐里装满了星星纸。沈唤平静地躺在床上,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苏眠站在床沿不远处,心里满是诧异——她监测过很多人的梦境,大多是混乱的场景,像这样安安静静睡觉的梦境,还是第一次见。

她正准备观察沈唤的灵气波动,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走了进来,长发遮住了脸,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像提线木偶一样,每一步都僵硬地抬起、落下,没有丝毫自然的弧度。苏眠的警惕瞬间提起——按沈唤的记忆(虽然她现在忘了,但梦司的本能还在),他唯一的亲人奶奶已经过世,这个女人是谁?

女人走到床边,停下脚步。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裙子上,泛着冷白的光。她缓缓抬起手,想去抚沈唤的脸,指尖刚要碰到他的额头,苏眠突然想起什么——沈唤曾提过,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难道这是他潜意识里的妈妈形象?

可下一秒,恐怖的一幕发生了。女人的手里凭空出现一把银色的利刃,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高高举起刀,刀尖对准沈唤的心脏,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杀意。

苏眠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任务本能的警觉。她的眼睛泛起蓝光,守梦环的银芒顺着指尖涌出来,化作一道无形的绳,紧紧缠住女人的身体。女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刀刃停在半空中,离沈唤的心脏只有几厘米。她愣愣地看着被定住的身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在挣扎,却又动不了。

感受到身后有人,女人试图转头,可脖子像被钉住一样,只能僵硬地晃了晃,根本看不到苏眠。苏眠不急不缓地从床沿走到她身后,又绕到身侧,目光落在她遮住脸的长发上——那头发里隐隐泛着暗紫的光,是魇气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