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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决胜

月夜之下,风停雪起。

休安再启战端。一凛眼,两柄锋芒毕露的环首刀霎时交锋,迸发激昂的金铁轰鸣。

但这一次,却是杀气腾腾。

周遭的将士已然围观许久,这场决斗战局的骤变也经历好几回,已然再无最初对自家将军必胜的自信,皆是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全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由此衬托,反倒让刀刃碰撞之声外显得格外尖锐。

却说交战中的休莫言,不断格挡着安玉穗腾挪之间施展的连环快攻,顿觉压力倍增,一时间难以挥刀反击。

这是女将军惯用的刀法,以接连不断的刀势来遮掩暗藏其中的诡谲变化,休莫言本该早已熟悉,但几番格挡对刀,都险些被安玉穗突如其来的变招割伤、砍伤。

此前的战斗安玉穗虽然尽了全力,但却不像现在这样,不仅尽全力且每一刀都包含杀意。这让她的刀势更快、更诡谲难防。

“……”此时无言胜有言。

现在安玉穗再无之前自诩胜者的傲慢与余裕,她深知眼前这个本该只是被自己的“选择”所牵引的人,已经超越了自己的认知,成长为了绝不可轻视的大敌。

可这一切,鹰眼并未慌乱,他格挡一阵后,已然适应安玉穗这杀气腾腾的刀势,只见休莫言在一次刀锋碰撞之际,又是故技重施,抵住刀锋瞬间骤然爆发蛮力向前一顶,止住了安玉穗密不透风的刀势。这是晨时比试时施展过的前朝军队短兵相抵的技法。

“…又来这招?”受此蛮力顶撞,安玉穗凤目圆睁,立时身形一滞,显然是顿觉刀身传来巨力。一时间,手中御赐军刀不由自主的以惯性倒挥。

然则,一如晨时应对此技法的应对,女将军在倒挥的刀绕到背后的刹那,陡然松手,军刀瞬息间换至左手,再反手横斩而出。

早有防备的鹰眼亦挥刀格挡。然而,横斩未能成功,而因惯性挥向右侧的瞬间,竟又是刹那间右手接过刀柄,再挥出一记自右向左、连贯无隙地横斩。

“…!?”休莫言虽本能退了一步,但依旧躲闪不急,左臂被这一记划破衣袖,割伤了皮肉。

一时血流如柱。

鹰眼吃痛,又急向后再退几步,想要拉开距离。

只是,几乎容不得他喘息,安玉穗又欺身近前,利用这双手迅捷的换刀术,以各种角度再度展开攻势。一记挥斩便会同时追加一记换手斩击,又时而迅雷般将刀倒挥至背后遮掩视野,随后御赐军刀在左右手切换再行斩出,变化多端。

这些动作说来话长,实则快如闪电,几番变化之后,形成狂风骤雨般的刀网,教人一时间应接不暇。

鹰眼勉力格挡,却是已被压制,如此密集的攻势让他根本无法全力挥刀来打断对方的刀势,故而被连连逼退,安玉穗亦步步紧逼,二人的身影逐渐向着身后的大帐入口移动。

与此同时,远处瞭望塔上观望的异人叔侄,苗世霖问道:“衍儿啊,看这阵仗,应该是咱们这位安将军要赢了吧?”

苗行衍亦目不转睛的观察着这场决战:“是,目前来看,安将军稍占上风。只是也不能小觑鹰眼。”

果然不出他所料,虽然决战双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安玉穗在武艺上无疑依旧强于休莫言,这一套换手刀的刀法,确实是诡谲难防,变化多端。

只是…同样不出自己晨时观看休安二人比试时所判断的那样,这位陌西的巾帼英雄,虽然刀法高超,但根本不像将门家学。反倒是那鹰眼,倒是经常使用一些前朝军队里格斗的技法。

只是心头还有疑惑:“叔父,倘若鹰眼自称‘休莫言’是真,那岂不是说安将军是…?…可您给我看过的卷宗里,明文写了休不平后代休莫言,是其幼女。”

而此时此刻,苗世霖一边看着被压制的鹰眼,见他被安玉穗步步紧逼,另一边眯起双眼,答道:“呵,这所谓的‘前朝’,不过是乱世中的一个‘伪龙’割据部分北境建立的伪朝。在其卷宗里记述,贬斥至陌西的戴罪将官休不平,其子嗣中的‘休莫言’当时尚在襁褓,是男婴。”

那百余年前那疆域囊括铁岩岭的帝国,是前朝;这百余年间由帝国分裂而来的各地军阀、政权,亦是前朝,而在帝国,皇帝有“真龙”的称号,所以在乱世中称王称帝的军阀,便冠以“伪龙”之称。这是如今帝国用词的一些习惯。

“但那时礼崩乐坏,各地伪朝满忙于兵戎,故而记录卷宗档案都随意潦草,常前后矛盾,错漏百出。你如今看的卷宗,是本朝重新抄录、印刷的,其中便修改许多前朝的错漏。”

显而易见,当重新统一的帝国接管陌西,安玉穗又带着前朝将门的赐刀南逃归来并自称“休莫言”时,朝廷只当做是前朝记录的错漏。

毕竟,休家并非甚么大将豪门,因牵扯到前朝旧案才一家男丁尽数被戴罪贬斥到陌西戍边;其长子休莫行虽在铁岩岭率领部分铁奴起义,但也未曾掀起多大波澜。

反倒是因为安玉穗南归、从军、立功,成为名满天下的巾帼英雄,世人才知有这么一个前朝将门。

只是,疑问还未消除:“叔父,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改名换姓?岂不是自漏马脚?”苗行衍虽是这般问,但却知道必然另有隐情。朝廷认定安玉穗身份,自然不可能单靠一把刀能了事。

但这位高深莫测的异人文官却仍旧是似笑非笑,他的目光仍在远观休安二人的战斗,只见鹰眼勉强寻得一个机会挥刀反击,却又转瞬间被密集连续的刀势压制,又被刀锋划破了衣物,又被伤到几处皮肉。

于是,苗世霖才徐徐说道:“正是因为她改名安玉穗,朝廷才认定她的身份——按前朝封存的卷宗记述,休不平子嗣之一的休莫言,乳名玉穗,其生母则姓安。前朝的卷宗只有朝廷才能调看,一个从铁岩岭逃回来的落魄姑娘,能轻而易举地道出一个即便在前朝卷中,也名不见经传的被俘军官子嗣乳名,这才让朝廷信了大半。”

话到此处,依旧在观战的猫人文官虽未转头,却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呵呵…更关键是,休莫言的生母安氏如今依旧建在,还改嫁了一位朝中大员。她赶到陌西与安玉穗见过一面后,坚称身份无误,此后,这位女将军便改名,随了母姓。连安氏都这么说,朝廷自然只当是前朝卷宗错漏。”

闻言,苗行衍讶然失语,有些理不清其中的关系。怔了片刻,才又问道:“…这…难道说,鹰眼是在扯谎?”

不过,苗世霖却不置可否:“呵呵,也不尽然。休不平之所以被贬斥到陌西戍边,是因牵扯到前朝旧案。那时又逢伪朝政权更迭,兴起了检举之狱,许多忠于前主的将官被亲属部下告发有意叛乱。休不平因此牵连其中,只因他委实官小,当不得主谋,才只得了一个男丁流放、戴罪戍边的罪名。”

“而检举他的便是时乃其发妻的安氏。”

话到此间,叔侄二人见安玉穗左右换手的刀势突然一改,迅雷般变招为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一刀震退有些招架不及的休莫言,恰好退到了大帐的入口。

但即便是武人的苗行衍,亦一时没了观战的心思,震惊于从叔父口中得知的信息。

可苗世霖依旧在徐徐道来:“所以,我才说这位女将军不简单啊,能忍下这等大恨,还愿随母改名换姓。但如今看来,这里的门道比我想得都要复杂。倘若这鹰眼才是真正的‘休莫言’,那只怕并非女将军忍下大恨与母和解,而休家与安氏的仇恨,从一开始就与咱们的‘巾帼英雄’无关。”

是了,倘若鹰眼才是真正的休莫言。那安玉穗自称的身份便是假的,她与休莫言的生母安氏自然毫无仇怨,有可能可取所需——

安玉穗得了安氏的认证,朝廷对其身份不再怀疑;安氏得了母女和解的美名,为她丈夫赢得了一个军方人脉。

想到这番,苗行衍汗如雨下。全然没有料到背后这层可能存在的利益交换,倘若鹰眼真是“休莫言”,又假设其生母与安玉穗的交易,岂不是完全目无王法,愚弄朝廷?更何况,如此以来更是霸占了休家人的一切。那鹰眼此刻行径,岂不是天经地义?

安玉穗“巾帼英雄”的形象,难道真的是伪装?都说论迹不论心,安玉穗的从军以来的功绩,的确从不作假。但倘若真的窥见他人丑事,又如何不会心存惊疑?

那么,叔父会如何?检举安玉穗吗?以他对叔父苗世霖的了解,叔父绝不会这般做。因为,一个身份的真相,和北方的大局相比,根本轻如鸿毛。更可怕的是,苗行衍发觉就是自己,都下意识的认同这种判断。

苗世霖侧目瞥了一眼世侄,看着他这般摸样,不免一笑:“汗流浃背?觉得丑恶?好啊,这是好事啊,至少说明你心是热的。只是啊,这世道光靠心热,是活不下去的……”

本欲继续为自己的世侄解惑,但叔侄二人却见那鹰眼突然回身疾步退入大帐之内,遮掩了外界视野。而安玉穗亦无犹豫,箭步突入。

一时间,大帐之内又接连传来交错不断的金铁碰撞之声。

见此,苗世霖突然蹙眉,隐约觉得不妙。命令道:“衍儿,速去驰援,以防不测。不论如何,北伐大局更为重要。”

的确,即便安玉穗冒名顶替又如何?无论身份真假,这北伐大计更重要。就算鹰眼才是休莫言,在北方完功之前,也只能是“鹰眼”。

她安玉穗要刺激与固执,但苗世霖可没心思陪她寻刺激。

苗行衍闻言,虽仍有诸般疑问,也不知该如何看待休安之间扑朔迷离的恩怨,但叔父说的对,不管事实如何,北伐大局牵扯甚广,决不能有失。故而也不作迟疑,快步离去。

……

而此刻大帐之内又是怎样的景象?

只见两柄环首刀对决劈砍,连续对刀,火星不断。

逃出安玉穗左右换手的攻势之后,休莫言总算可以自如挥刀应敌。而且,大帐之内皆是安玉穗的随军之物,刀架、书架、案几、床榻、箱柜等等杂物,反倒成了双方的阻碍,打斗之余,撞得这些杂物四处乱飞。

但安玉穗的换手刀施展时的挥刀刀围太大,在这充满杂物的空间,反而比休莫言更受限制,一时倒没法再施展。

“……”忽然,休莫言注意到了被自己击昏的铁岩少女,躲到大帐内战斗委实是无奈之举,故而怕波及这位被自己牵连的无辜女孩。

与此同时,由于躲入大帐,外围的甲士也并非纹丝不动,而是迅速持盾围拢而来,期间救起了被休莫言砸晕的两位亲兵,最终在大帐三丈之处重新围成了一个更狭小的包围圈。

既然将军下了死命令不让插手,那将士们自觉要让这细作无处可逃。只是,帐中的交战,除了金铁之声外,也只有入口处偶尔能见到两人腾挪对刀的身形。

好巧不巧,就在休安二人战斗至最后关头时,那被击晕的铁岩少女,居然捂着脖颈醒了:“……呃…好疼?”

然而,在她迷迷糊糊听得周围有刀锋碰撞声,一抬眼便见得有两人正在死斗。

一方是那位记忆里总是笑呵呵的温柔女将军;另一方则是那位兄长的宿敌,执着的鹰眼男人。

只是现下,南方而来的女将军脸上再无温柔,反倒有血迹,神情亦凶狠;至于那位鹰眼男人,虽依旧冷淡,但神色也并不轻松,而且额间同样有血迹。

“——诶??!!”

一时间,倒让她惊愕无措。她只勉强记得鹰眼要她无论如何都要要定是被挟持,之后便再无意识。可是再睁眼便是见鹰眼正与南方女将军在交战,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交战中的两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干扰,彼此又对了一刀后,下意识各自推开几步。

倒也给了双方喘息的时机。

“你是那个铁岩女孩啊。”安玉穗酣战暂缓,这才记起了先前设计围困鹰眼时,曾听闻手下汇报,鹰眼有一位铁岩女子陪同,一路上用自己送给她的令牌穿营而过。

其实,安玉穗又如何猜不出这个女孩实则是在帮助休莫言,而非被挟持。只是此前不在乎缘由罢了。

鹰眼男人亦皱眉,瞥了一眼铁岩少女,恐她再受波及:“出去再战……嗯?”

可转眼看向大帐入口,却见将士们持盾围成的“角斗场”变得更加狭小。若出去再战反而没有多余的腾挪空间了。

女将军并未忽略鹰眼男人眼中闪过的忧色,二人被迫再度对峙之际,将刀扛到了肩上,喘息换气之后,平息了因为战斗紊乱的呼吸节奏。啐了一口唾沫,不禁冷笑道:“原来,现在的你还会在乎旁人?怎么,怕她被你我的战斗误伤吗?你不是说,是你挟持她吗?”

休莫言并未回应,只是架刀不语。

安玉穗自然知道,对于现在的鹰眼,言语攻势并无作用。

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强大、冷静、熟悉亦陌生的男人,她除了强烈的危机感外,也的确生出了敬佩之情,同时混杂着愧疚。

能把她安玉穗逼到这种境地,是她这光怪陆离世界的人生中头一遭。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记忆中那个“阿言”,真的没想到,那个小鬼也能成长为如此了不起的男人。

突然,她改口用铁岩话说道:“你以为我真不知是这女孩在协助你吗?”

休莫言愣了一下,立刻用铁岩话回答:“与她无关,这是你我的恩怨。”

“你觉得现在的事情,是你我恩怨就能了事吗?你能让这对兄妹为你玩命,想必也是说出你我身份的真相了吧?”

安玉穗残酷说道:“我早说过了,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可能活着离开军营。更何况,你根本赢不了我。还是说,你以为夺回了刀,就等于夺回了你的身份?向苗行衍道出了‘休莫言’的真名,他们就会擒拿我,放你离开?”

“现在北伐大业未定,朝廷不会因为区区一个身份的真假就怀疑我;那苗世霖只要脑子不蠢,就更不会此时与我作对。等我杀了你,绝了后患,自然也会杀了这对兄妹,保守秘密。”

“因为,这从我做出选择后的结局,也是你的结局。但我可以给你另一条路…”

全程听完安玉穗的话语,休莫言还未有回应,倒是那铁岩女孩慌了神,此刻休安二人用的是铁岩话,她自然也听得懂。一听到女将军要处死自己和兄长,又如何不慌?她下意识想要像鹰眼呼救:“鹰、鹰眼…怎么办?”

“你要怎样?”

鹰眼的目光再度对上安玉穗的视线,他确实不想祸及旁人,况且他并未放弃脱身离开的想法,此刻必须拖住安玉穗,寻找脱身的契机。

“鹰眼,阿言…”似乎犹豫了一下用什么称呼,安玉穗又继续说道:“…老实说,我现在还真有点后悔没有一开始就下令乱箭射杀你。”

“我承认小觑了你,夺回那柄环首刀,是你的本事。但是,你也没必要送命吧?一个‘休莫言’的身份,不至于让你连命都不要了吧?”

休莫言皱眉:“你想说什么?”

“投降吧,做我麾下的亲兵。”忽然,女将军话锋一转,如是说道。

“……?”倒教鹰眼呆了刹那,确实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女将军继续操着铁岩话,说道:“你我自幼相识,我对你也确实心有愧疚,所以必不亏待你,你会是我最信任的亲兵家将。这柄家传遗刀我不会再要回,我会对外界说,是我赠予你的。留你在我身边,也能安心秘密不会被发现。你不用担心罪责,我自有办法保下你。如今北伐大势已定,自有功业可挣,我的军功等于是你的,我绝不吝惜。”

安玉穗的言语是真诚的。至少这一刻,她的确希望休莫言接受这个选择,这样一切都能善了善终。无论是对女将军而言,还是对鹰眼而言,这都是“正确的选择”。

不单如此,若真能将这人生抉择中由自己塑造的“天敌”收为麾下,那更能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你若答应,我便杀了这对铁岩兄妹,知晓秘密的旁人越少越好。反正那个铁岩蛮子也视你为宿敌,正好也为你除了后患。”

“至于苗世霖,他是聪明人,只要我们说辞一致,他也必不会多管闲事。”

听到安玉穗如此言语,铁岩少女当真是六神无主,紧张到难以呼吸,她全身颤抖的看着鹰眼,满脸煞白。虽然她知道帮助鹰眼闯入内营,一旦被发现就是必死无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事发之时,还是忍不住怕死,更怕让兄长也枉死。

她本能的知道,现下局势鹰眼没得选,而且就算他不答应也无用,那只不过是多死一人为他们兄妹陪葬而已。

“或许你说的对。”休莫言如是说。

安玉穗闻言,心不由一松。然则,下一刻,鹰眼男人却断然说道:“但是我拒绝。”

“…你?!”女将军一时语塞,暗忖:这臭小子,真看不懂形势吗?真不要命吗?

又道:“是因为我背叛过你,所以不信任我?恨我?恨到连命也不想要了吗?”

“阿姊…”——“…呃?”

重逢以来,休莫言第一次用了这个亲昵的称呼,也让安玉穗有些一时不适。

“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不愿牵扯旁人的性命。况且,我与你不是同路人。”休莫言语调平淡,似乎浑然不惧今夜的死局。

“啧!你以为拒绝,他们兄妹就不用死了吗?”女将军心中怒气翻涌。她如此低姿态的邀请,休莫言竟敢如此冥顽不灵,“好,我便先杀了这女孩,再与你做个了断。”

安玉穗骤然起势,挥刀斩向铁岩少女的首级。鹰眼男人当即箭步一冲,想要挥刀格挡,救下这女孩。

然则,安玉穗确实目光骤然一变:霎时斩击瞬止,休莫言的挥刀格挡也扑了个空。就在这个刹那,扭动自己上半身的力量,近身改斩为刺,直刺休莫言的心窝。

“我赢了!”这一刺迅雷不及掩耳,女将军自信绝无人能躲过。

这一招,方才就在酝酿。邀请休莫言是真,但不代表没有预备这一手绝杀。她本不想用,但奈何休莫言执迷不悟。

“…呃!?”这一击确实是猝不及防,便是休莫言亦防不胜防,一刀刺穿了他胸膛的衣物!

难道,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幕,恰巧被处于大帐入口方向的甲士望见,不经高呼:“好!安将军赢了。”

“赢了?”——“总算是把这细作宰了!”——“将军威武!”……

只是片刻,帐外围观的众将士皆是欢呼雀跃。他们等这一瞬间太久了,也压抑、担忧了太久,纵然今次对手如此骁勇,安将军历经苦战终究是胜了!

不愧是纵横陌西,打败熊峰部的巾帼英雄!

正在赶向大帐,在军士中挤来挤去的苗行衍,听得军士们如此高呼,也是一怔,一时有些恍惚。

虽然有所预料,且本就希望安玉穗能安然无恙,继续率军维持北伐大局。但听闻鹰眼被降服,甚至已然战死,又不免心生悲怆。

而在围观兵士的另一侧,任小泉闻声也是全身一颤,悲痛莫名:“休…休兄弟……”他攒紧那柄战友遗留的埋鞘环首刀,脑中如走马灯般闪过与休莫言相遇的点滴。

他觉得自己应该阻止恩人与将军的仇怨,而不是茫然无措的旁观。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又算得上什么?又拿什么来阻止这段恩怨?

……然则,就在将士们为军中女神不败传说再续而欢呼时,那被赞颂的女主角——安玉穗——却双目圆睁,面如死灰。

只见那柄无往不利的御赐环首刀,被休莫言的左手紧紧抓住了刀背。此举并非为了抓握刀刃来阻止刀刃继续刺入,因为那样会让他手指齐断。故而只是紧抓刀背,让安玉穗无法收刀。

那为何本该刺穿休莫言胸膛的刀尖在刺穿衣物后,始终无法再推进?

安玉穗错愕想道:怎么回事?是内甲吗?

然而,几乎是安玉穗错愕升起的瞬间,休莫言立时一转刀刃,用刀背猛击向安玉穗的脖颈!这里是大肠经天窗穴所在,一击必倒。

女将军深陷惊惧之余,让她错失了应对的最佳时机,想要弃刀躲避,却已来不及了。被刀背命中脖颈。

这一击干净利落,遂凤目翻白,昏厥倒地。

“…这…这??”铁岩少女睁大双眼,也是错愕于这生死瞬间的逆转。

这一幕同样被大帐入口处的持盾甲士望见,他们一时懵在原地,原本的欢呼亦戛然而止。但其他的兵士还浑然不知大帐内真正分晓的胜负,依旧欢呼着安玉穗的不败传说。

那么,休莫言真穿了内甲?

只见休莫言冷汗直冒,只道是劫后余生。因为安玉穗的最后一刺,他始料未及,没能躲过去。

他从怀中取出一口短刀。短刀的刀鞘遭受尖锐之物刺击,整个破裂,露出了其中的刀刃,刀刃更因这一击凹陷。显而易见,这口短刀正是安玉穗的败因。

这是离开哈勒族营地前一日,阿哞交给休莫言的短刀,本意是用这把短刀代替小少年保护老族长。

回忆起晨时与哈勒族一行分别,想要送还此刀时,老族长却说:“…带着这口刀吧,在你人生重大选择中,那孩子一定也想要帮你一把。”

而正是这把短小的刀,却救了休莫言的性命,逆转了胜败。

“阿哞…”低语着那个雪原小少年的名字,鹰眼重新将这把短刀收回了怀中。

而手中的家传环首刀,则架到了昏厥的安玉穗脖颈上。

从落入安玉穗陷阱,被围困的那一刻起,休莫言便知道其他生路已然断绝,唯一的生路便是挟持安玉穗。

而一生追求“正确选择”的女将军,却载最后的关头选错了答案,输掉了她本应胜利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