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要谈条件了。
徐岫清心里有数了,她本也没指望能分到多少财产,原主记忆里,这个家本就清贫,估计也没什么积蓄。
“爹放心,不该我们要的,我们一分不多拿。”
徐岫清语气平静。
“但该是我们的,也不能少,夫君虽然去了,但他也是顾家儿子,我们只要我们应得的那一份,至于住处的问题。”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破旧的院落一角。
“村东头河边上,不是有间废弃的茅屋吗,以前看瓜田用的,稍微收拾一下也能住人,我们就要那里。”
那茅屋又破又偏,几乎不能称之为家。
顾老爷子和顾母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他们以为徐岫清会要钱要粮要现在住的屋子,没想到她竟主动提出要去那破茅屋。
赵梅神情焦急:“那破屋子哪能住人,大嫂你这是赌气,爹,娘,不能让大嫂和书源去那地方,传出去像什么话。”
她其实是怕徐岫清以退为进,博取同情,或者现在要破屋子,以后还会赖回来。
徐岫清瞥了她一眼:“弟妹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把你们现在住的宽敞屋子让给我们,你们去住茅屋。”
赵梅瞬间噎住,讪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这么定了。”
徐岫清一锤定音,“我们要村东的茅屋,至于田产银钱,爹娘看着分就是,我相信爹娘主持中馈,定然会公平公正,不至于让我们孤儿寡母饿死街头,平白让人戳脊梁骨。”
这话又带着一些威胁。
顾老爷子沉吟半晌,那破茅屋一文不值,给她也无妨。
至于田产银钱,他仔细权衡,老大死了,徐岫清只是个外人。
顾书源虽说是孙子,但他亲娘是个苦出身,顾书源也不讨喜,笨的不行,看起来也不像个有出息的,老二家才是给他养老送终的依靠。
想到这里,他有了决断。
“好,既然你铁了心要分出去,我也不拦你。”
顾老爷子一副痛心疾首又不得不应的模样。
“村东那茅屋就归你们母子,家里还有三亩水田,两亩旱地,水田不能动,旱地分你们一亩,是贫是肥,抽签决定,家里现钱还有五百文,分你们一百文,粮食眼看快秋收了,新粮下来前,每月给你们一斗粟米,撑到秋收后,你们就自谋生路吧。”
一亩旱地,一百文钱,每月一斗粟米,就要把寡媳和孙子打发出门,几乎等于任其自生自灭。
顾书源的小脸白了白,身体微微发抖,他是对顾家这样绝情感到害怕。
赵梅和顾家耀却暗自松了口气,甚至有些欣喜,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得多,几乎没损失什么。
徐岫清心里冷笑,果然如此,但她本就没指望太多,这点东西,有还不如没有,她要的是自由身,是脱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
“一百五十文,别的我不说,钱这个得多要些。”
顾老爷子咬咬牙:“行,那就一百五十文。”
送走这对瘟神,他也图个清静。
“好。”徐岫清一口答应,“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请村里族长或里正来做个见证,写下分家文书,我们按了手印,即刻搬走。”
她如此干脆,反而让顾家人有些愣怔,顾老爷子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个儿媳妇今天透着一股邪乎劲。
“家耀,你去请里正来。”
顾老爷子挥挥手,不想再多看徐岫清一眼。
顾家耀应声去了,院子里气氛尴尬又沉默。
徐岫清不再理会他们,拉着顾书源走进自己那间低矮阴暗的破屋子。
屋里几乎没什么像样的东西。
一张破床,一张歪腿桌子,两个瘸腿凳子,一个旧木箱,就是全部家当。
“收拾东西,只拿我们自己的。”徐岫清低声道。
顾书源站在原地没动。
“你真的打算分家离开吗?”
他有些担心。
徐岫清蹲下身,男孩脸上还有刚才被王二娘掐出的红痕,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
她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留在这里,像今天一样被随便诬陷,没人帮我们的事情会很多,分出去,日子是会很难,但至少没人能随便打骂我们,欺负我们,饿不饿死,看我们自己本事。你愿意试一试吗?”
顾书源沉默了许久,久到徐岫清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极轻地点了下头。
【信任 1】
徐岫清心中微微一松。
“那就快点收拾。”
母子俩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原主的衣服破旧不堪,打满补丁,顾书源的衣服更是短了一截,破破烂烂。
徐岫清把能穿的全部打包,还有那床硬得像板子一样的破棉被。
最后,她在箱子最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原主攒下的十几文私房钱。
这时,外面传来了里正和顾家耀的声音,徐岫清深吸一口气,牵着顾书源走了出去。
分家文书很快写好,条件就如顾老爷子所说,里正看着这苛刻的条件,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徐岫清和瘦小的顾书源,叹了口气,但还是作为见证人签了字。
徐岫清毫不犹豫地按了手印。
“一共两亩旱地,你自己抽吧。”
赵梅拿出两根木条,木条背面对着徐岫清。
“能抽到贫地还是肥地,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徐岫清目光落在这木条上,赵梅得意扬扬,她指尖落在左边的,看了眼赵梅的神情,里面透露出不怀好意。
她移到右边,赵梅神色不变。
徐岫清心里有了底气,直接抓住两根木条翻开。
果然,都是贫地。
“里正你瞧瞧,顾家这个时候了还要做些手脚。”
里正皱眉,顾老爷子脸上挂不住,叫顾家耀重新拿木条过去给徐岫清抽,徐岫清根据顾家耀的表情变化,抽到了肥地。
里正把一式两份的文书分别递给顾老爷子和徐岫清。
徐岫清拿起那份属于她的文书,带走了属于她的所有东西。
“从此以后,我们母子是死是活,与顾家再无干系,同样,顾家是富是穷,也与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