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柱猛地睁开眼睛,怒视着刘平。
吴元吹着茶水动作一顿,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李岩看着刘平,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感到恼怒。
“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我只需要对我自己手下这几百号兄弟负责,让他们在这乱世里,活下去。”
“至于你……是死是活,是忠是奸,于我而言,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价值,现在,告诉我你的价值。”
刘平怔住了。
他设想过李岩的种种反应,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突然,刘平笑了。
他笑得很大声,笑声里充满了悲哀与苍凉。
“哈哈哈哈……活下去?活下去!”
王笑林的刀锋因为他的动作。
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但他毫不在乎。
“李将军,你以为守着这小小的鹰愁涧,就能偏安一隅吗?”
“天下大势,早已风起云涌!你困守山中,不知外界早已天翻地覆!”
李岩的眉头微微皱起,只听刘平一字一句,如同惊雷般在议事厅内炸响。
“大业十四年,江都兵变,杨广……恐已驾崩于禁军之手!”
李岩的脑子嗡的一声。
杨广死了?
他作为穿越者,当然知道杨广会死,大隋会亡。
可他记忆中的时间线,应该还没到这个时候!
历史的车轮,因为他的到来,加速了吗?
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刘平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太原留守李渊,已然起兵,剑指长安!”
“瓦岗李密,河北窦建德,江淮杜伏威,各路反王,皆已自立,天下已经处处烽烟!”
刘平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岩。
“李大人,你带着这几百号前朝官兵,盘踞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鹰愁涧,既无朝廷补给,又无诸侯声援。”
“你告诉我,在这即将被鲜血淹没的天下里,你怎么可能安稳地……活下去?”
后面的话李岩没怎么听,因为他就算不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无论李岩作何打算,他所在的势力内部都必然暗流涌动。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是李渊派出来的,可问题是,现在李渊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甚至于跟长孙无忌的联系中,对方也没有表述出任何拉拢的迹象。
倒不是说对方不说,而是在人家看来,现在的鹰愁涧还是之前那个破落的鹰愁涧。
人家拉拢你干什么?找累赘吗?
李岩的目光扫过议事厅里的每一个人。
其他人脸色都不咋好看。
只有吴元,那个永远挂着一副智珠在握笑容的家伙。
此刻正用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
乱世。
对吴元这种人来说,这才是最好的时代。
李岩的心沉了下去,又瞬间被一股豪情填满。
前世,他是在别人的规则里搏命。
这一世,他要自己来定规则!
他看着眼前这些兄弟,他们把命都交给了自己,不是为了窝在这山沟里饿死。
李唐?李密?窦建德?
都离他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想联系李渊,甚至让他高看我们一眼,手里就得有牌。”
李岩心里明镜似的,“兵、粮、钱,缺一不可。”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刘平,这个刚刚用情报为自己挣来一条命的文士。
“你刚才说,要为我指一条财路,拿那些士绅土豪开刀?”
“现在,说来听听,具体的目标,你有吗?”
刘平顿时激动了起来,他脖子上的血痕因为这个动作再次渗出鲜血。
可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整张脸因为极致的亢奋而涨得通红。
“有!当然有!大人,草民……草民不说谎,这既是为大人谋取资粮,也是为草民自己报血海深仇!”
李岩做了个“说下去”的手势,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刘平双拳紧握,“草民本家在邻县清河,也曾是薄有田产的书香门第,只因家父无意中购得一幅前朝名家画作,被县里的张员外觊觎。”
“那张员外,他仗着自己是县令的小舅子,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他先是上门强买,家父不从,他便怀恨在心。”
说到这里,刘平的眼眶赤红。
“他与县令勾结,污蔑我刘家私通反贼,伪造文书!一夜之间,县兵破门,将我刘家上下十三口,全部当场格杀!”
刘平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若非草民当时正在京城游学,侥幸逃过一劫,恐怕也早已是那刀下亡魂!”
“草民这些年,如丧家之犬,苟活于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告慰我刘家在天之灵!”
李岩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平。
刘平在利用他李岩的武力,来报自己的私仇。
但那又如何,他不是来当圣人的。
在这个人命不如狗的世道,谈仁义道德,只会死得更快。
刘平的仇恨,就是他最好的出兵理由。
张员外的财富,就是他最急需的军资。
“你的仇,我帮你报。”
李岩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的价值,也算体现了。”
他站起身,环视众人。
“传我命令!”
王笑林、李铁柱、李萧山等人齐齐挺直了腰杆。
“王烈火负责留守鹰愁涧,任何人不得擅离!”
“钱串子,清点所有能用的兵器、甲胄、弓弩,半个时辰后,我要准确的数目!”
“吴元!”
“属下在。”吴元收起折扇,躬身应道。
“你跟萧山,换上便装,带着夜枭队去清河县打探!”
“李铁柱!王笑林!”
“在!”
“你们两个,各自挑选一百名将士,带足三日干粮,随时准备出发!”
最后李岩的目光落在刘平身上。
“你,起来,作为向导,随军出发。”
刘平猛地抬头,脸上混杂着泪水与狂喜,重重叩首:“谢大人!谢大人成全!”
“别谢我。”
李岩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我只是在做一笔交易,你给我钱粮,我给你仇人的脑袋。”
刘平愣愣的看着李岩,他刚才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李岩。
可现在,他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在乎他的打算,刘平口中喃喃着李岩刚刚的话。
“交易吗?”